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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0章
    朱雀街灯火通明,尤以琦漪房为最,玉盏凤烛,高挂朱阁,娇声燕语不绝于耳。
    陆从?南食指扣在腰间的刀柄上,眼底盛着丝犹豫,说起来他与陆灵珑已许久未见?,连他过生辰,也只收到陆灵珑送来的一盆珊瑚,人却没见?着。
    他停驻在琦漪房对面?的屋檐下,周边人来人往,就算有人注意到他也不会觉得奇怪,琦漪房周围可?不知有多少痴心人呢。
    再说,天?都寻欢客不知凡几,他也不过是掏不起银子的其中之一罢了。
    透过廊檐往里看?,并没看?到熟悉的面?孔,陆从?南瘪瘪嘴,转过身。
    身后是正对琦漪房的茶楼,几道人影说笑着往外走?,茶楼里说书先生声音洪亮,似乎正说到激动处,板子拍得震天?响,将他们发出的动静遮得几不可?闻。
    陆从?南才?回神,险些与人撞个?正着。
    他刹住脚,拧眉望去,只见?几位身穿华服的男男女女正款步而出,他的视线却定在正中间那人面?上。
    明几许眉目清冷,轮廓流畅,放在一众俊俏男女中仍独树一帜。
    刚出茶楼大?门,明几许便感觉一道视线向他而来,他望过去,冷淡的眉眼含着一抹锋利与威势,陆从?南呼吸一滞,连忙移开眼,方往旁看?去,又是一惊,明几许左手边赫然又是熟人,还是前些日子在天?都闹出大?动静的闳予珠。
    不等他反应,却有一道身影款款行至他身侧:“从?南。”
    陆从?南惊诧的脸变形,哼哧出声:“赫小姐。”
    来人居然是雁萧关生母母家的姑娘,她浑身掩在羃离下,羃离绢罗玉白,她又浑身着素白,周身无一件珠翠琳琅,身处喧嚣人群,却像是一抹孤魂。
    陆从?南看?不清女子面?貌,可?在天?都作此打扮,又有资格跟眼前这群高官贵族子女站在一处,只有赫宛宜。
    她是赫家已逝嫡子留下的唯一子嗣。
    赫宛宜声音温柔,显然与陆从?南相熟:“从?南怎么过来了?殿下也在吗?”她转头四?顾,浅浅的话语声中隐着一丝期待。
    陆从?南低眉敛目,摇摇头:“殿下今日去了神武营,同士兵们一起操练了整日,疲了,遣属下出来买些饭食回去。”
    赫宛宜垂下头,轻哦一声,她身形纤细,白衣挂在她身上,看?着好不可?怜。
    明几许偏头看?着两人谈话,眼眸微闪。
    闳予珠却甚是关心,瞥一眼不动如山的明几许,她走?了过去:“赫妹妹,好不容易请你?出来与我们一聚,刚才?还开开心心的,谁这么大?胆子敢惹你?不高兴?我定为你?讨回公道。”
    口中不饶人,一双利眼跟着往陆从?南身上刮去。
    与她对明几许的敌意相比,她看?上去与赫宛宜极为亲近。
    赫宛宜拉住她的手臂,温声细语说:“无事。”
    明几许饶有兴趣地挑挑眉,他背对着茶楼里透出的烛光,神情看?不太真切,可?面?前之人的神态却是清清楚楚,只见?赫宛宜方将手搭过去,闳予珠连眉梢眼角都挂上一抹喜意,显然极为高兴赫宛宜对她的亲近。
    见?闳予珠不再喊着要?为她讨回公道,赫宛宜才?转头道:“从?南,快先回去吧,别让殿下久等。”
    陆从?南恭敬垂头:“是。”随即转身快步离开。
    赫宛宜却一直注视着他的背影,直到他消失在人群,见?确实没有她所期盼的人,才?有些失望的垂下眼。
    第39章
    闳予珠拉着?她回到人?群中, 瞧出身边人?情绪低落,她眼神微暗,沉吟一息后, 她眼神往身边人?身上一转:“我见琦漪房今日殊为热闹, 现下还早,不如我们去琦漪房点?几位小?姐公子唱曲儿。”
    几位公子闻言眼神一亮, 视线若有似无的落在明几许身上。
    赫宛宜也?不例外。
    闳予珠垂在身侧的手指下意?识抽动一瞬,随即拳头?紧握,掩住那点?动静。
    她眼皮微抬,连余光都带着?挑衅:“夜姑娘不乐意??”
    明几许与她对视, 唇角缓缓勾起一抹弧度:“乐意?之至。”
    五日后, 天都北郊。
    哼哧。
    本该寂静辽阔的沼泽丛中传来几道奇怪的声响,惊地虫鸟乱鸣,好?不容易才在沼泽中零星的枯枝上落脚。
    泥泽冷不丁探出一颗脑袋, 黑黝黝的,脑袋左右转动, 五官瞧不太真切。
    大柱猛地将手中东西一甩, 挂在背上,探起上半身:“艹, 真他娘累, 挖满一背篓忒费劲,老子手都快抬不起了?。”
    被声音惊动, 他身后接二连三探出几颗脑袋,见他手一挥,齐齐跟着?他,背好?背篓,深一脚浅一脚往沼泽旁泥地走去。
    眼看坚实的地面就在眼前, 筋疲力尽的大腿又生出些抬脚的气力,大柱牙关紧咬,眼中想要扑过去的欲望呼之欲出。
    忽而?,另一边几道人?影紧随而?来,大柱面上满是沼泽泥,糊的他五官模糊,声音却挡不住,他笑道:“游将军,你们今日的任务完成没?我们队再跑三四趟,便可?收工了?。”
    一众神武营士兵浑身气味冲天,闻言,皆露出一抹苦笑。
    游骥下颌紧绷:“也?快了?。”
    大柱心有戚戚地看着?他,见他惯带的臭脸都快挂不住,忍不住偷笑一声。
    这一笑,聚起的气力登时散得一干二净:“诶...哎呀!”
    大柱双手狂挥,拼命想维持不平衡。
    换做平常,游骥定能撑住他,但他此时只堪堪维持面上平静,就是心有余,气也?不足,只来得及往前跨一步,便顿在原地,平缓连连抽搐的肌肉。
    大柱挥舞的手恰恰撞到一堵肉墙,跟抓住救命稻草似的,一把抱上去:“游哥,游将军,你可?千万拉住我。”两?脚乱蹬,激起漫天泥汁。
    周围人?神态紧张,想躲不能躲,身上泥点?子铺了?一层又一层。
    游骥面上抽搐,后背背篓沉重异常,半边肩膀被扯地直往下坠,他后牙关紧绷,咬牙切齿道:“你给我松手。”
    “游哥,千万别松手,游哥,救救我。”大柱五官扭曲成一团,简直快急疯。
    “放手,”游骥的话?从牙缝挤出来,“放...”
    扑通。
    未尽之言彻底发不出来,两?人?扭成一团,跌进泥坑。
    “原还以为我们这队是最快的,没想到还是落在了?你们后面。”另一帮人?缓缓靠近,你扶我,我搀他,为首的队主扬声招呼。
    见没人?应他,还奇怪呢,就见仰面躺平的游骥和大柱。
    他一惊,大柱便罢了?,游骥...他怎么也?想不到以端正持身闻名的人?居然还能这么...随意??
    “你们这是?”他犹豫出声。
    大柱哈哈一笑:“这叫有福同享,有难同当。”
    .
    终于到了?岸边,一屁股坐下来,大柱忍不住将身上粘着?的污泥往下甩,一不小?心甩在人?身上,当即得来一句:“这个时候弄有什么用,待会儿再下去还不是得弄满身。”
    大柱没管他,侧身撞了?撞游骥的肩:“你说说,都统让我们挖这么多泥干嘛?”
    游骥克制端谨的举止还残留着?最后一丝体面,他□□不动地坐在地上,语气平平:“殿下不是说了?,操练。”
    大柱挠了?挠鼻尖:“确实有用,经过这几日,我跑步都没刚开始那么累了?,可?这操练法子是不是有些过于离奇?”
    “若只是操练,殿下怎么还让我们将泥送回神武营?还有...”想起什么,话?还没出口前,他的脸先皱起,“明日轮到我们去山上捡鸟粪,那东西,啧啧。”
    游骥不搭理他,他的话?仍滔滔不绝:“殿下不是皇亲贵族吗?怎也?不嫌弃。”
    游骥刚才还算勉强维持平静,听?得此言,面无表情的脸上彻底绷不住,嫌弃得明明白白。
    大柱挑开指尖的污泥,还欲说什么,冷不丁被拍了?一下肩膀,他皱眉转头?,吓得眼瞪大一圈:“殿...都统。”
    雁萧关蹲在他身后,笑道:“背后说人闲话可不是君子所为,你说是吧?游将军。”
    游骥手一撑,从地上站起:“背后听人墙角更不是君子所为。”
    雁萧关一手支在膝盖上,一手摇着?根不知从那儿寻得的茅草根:“我可?从没觉得我是君子。”
    游骥被他堵的哑口无言,一把拎起旁边的背篓,跳进沼泽里。
    雁萧关发出放肆的大笑声,笑声让游骥险些一个踉跄,好?在深陷至小腿腹的沼泽让他免于摔个狗啃泥,见状,雁萧关笑得更加猖狂,边还伸出手遥遥指着游骥的反方向,高声道:“游将军,方向错了?,得往北行,你们方才那处已经被挖完了。”
    闻言,游骥头?也?不回转向。
    大柱见雁萧关笑得快要直不起腰,生怕自己成为他接下来调侃的对象,连忙起身问道:“殿下,我们那边挖完了?吗?要不要也?换一处位置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