雁萧关?本也?想着先同其他人好好商量个对策,可事发突然,想要短时间拿出万全之策已是来不及,既然山中匪盗派了?人出来,自然是要等着人将消息带回去的,最多一日,山内匪盗见不到人回去,就?会知晓事情?有变。
他们?耽误不起了?。
事到如今,没有其他的办法。
他沉默片刻,远远看见前方犹如一柄利剑直插入云端的峭壁,沉声?道:“爬进去。”
站在山下,陆从南和大柱同时抬头,脑袋几乎要压到背上?去,才勉强看眼前几乎是笔直朝向天际的山崖,两人眼中满是震惊——怎么才能爬得进去?
难怪苏六奇会将人关?在里面,这等险要之地,若是寻常人看见,根本升不起一丁点攀爬的想法。
毕竟眼见前方就?是死路,没有人会往里跳。
大柱更是一脸恐惧,眼前的峭壁根本没有落脚之地,他看着雁萧关?胆战心惊的道:“殿下不妨再考虑考虑……”
“不必。”雁萧关?打?断他的话,“神武军听令,以队为单位散入山间各处,将出山的夹道围住,跑出一个匪盗,我唯你们?是问?。”
贼党在侧,神武军没有大声?应是,却同时低头。
陆从南是跟在雁萧关?身边是最久的一个,若有谁能劝说雁萧关?改变主意,只有他了?。
大柱将求救的眼神看向他,却见这个满脸稚嫩的小白脸就?站在雁萧关?身边,一副唯他是从的模样,满脸平静。
大柱倒吸一口凉气,他当然知道陆从南并不如他面上?表现的那?般软弱可欺,平日里性情?虽柔顺,可若真动起手来,几个他也?不是陆从南的对手。
他是从底层流民中摸爬滚打?混出头的,看人看事自有诀窍,在他看来,雁萧关?对陆从南总有着一份莫名的宽容,因此?,他对陆从南一向是能捧着就?捧着,可心里却是隐隐看不太上?这位遇到点事儿就?红了?眼睛的同僚的。
可事到当头,先退缩的居然是他,他忍不住红了?脸,没再说话。
可他心里却不由自主地想着,雁萧关?金尊玉贵,就?算去了?交南,有王爷身份在,又是一府郡守,怎么混也?不会太差,又何必为了?一群不值钱的百姓拼命呢?
更何况此?时天坑内许多百姓疫病在身,若是被传染,任凭身份如何尊贵,在死亡面前都是平等的,他就?不害怕没了?性命?
再看雁萧关?脸上?毫无惧意,甚至他身边的陆从南也?并不恐惧,莫名的,大柱将心中的种种疑惑和杂念推了?个干净,跟在他二人身后?不准备离开。
雁萧关?看了?他一眼,没有多说,而是将视线移到了?明几许身上?:“你留在下面,待将里头百姓救出来,尚需你医治疫病。”
明几许缓缓摇头:“这里最适合进山的就是我,区区疫病,我并不放在眼中,反倒是你们?,进去后若染上疫病,反倒拖后?腿。”
雁萧关?定定看他片刻,见他主意已定,回头看向陆从南:“你也要随我进去?”
陆从南坚定点头:“殿下在哪儿,我就?去哪。”
他话音刚落,大柱也?挺着胸脯道:“末将亦然。”
雁萧关?默认两人的跟随,走到峭壁下,看着如刀削斧劈而成的峭壁,表面上?的岩面光滑的让人无处着手,只一看,就?让人心生退意。
可他们?不能退。
再细细看去,才能发现悬崖峭壁间有数道不过两指宽的缝隙,许是雨水冲刷而成?,很?浅,隔得很?远,险险能让人勉强攀附住。
他深吸口气,拧眉道:“疫病暂且不提,如何上?山才是最麻烦的,既然你们?要一同去,当万分小心,从上?面落下来,可没人能救得了?你们?。”
明几许走到他身边:“殿下能将生死置之度外?,我自然不会胆小如鼠。”
说完,他并没有立即离开,而是从怀里掏出一个药瓶,扔向了?雁萧关?。
随后?他便一跃而上?,手指抠住石头间的微末缝隙,身体绷的笔直,衣衫下柔韧的肌理绷紧,很?快,他便往上?爬了?数丈远:“瓶里装着的是医治疫病的药丸,虽不一定对症,却能保一世?平安。”
等他离得远了?,雁萧关?抓下停在他肩头的眠山月,轻声?道:“你上?去看着他,若他坚持不住,记得护住他。”
眠山月这回没再辩驳它不能带人飞,扇扇翅膀绕着他的脑袋转了?一圈,发出一声?鸟鸣声?,紧接着便直直飞向明几许。
雁萧关?将药瓶放进怀中,回头看了?身后?两人一眼,肃了?神色:“走吧。”
夜色渐退,朦胧的日光逐渐在东方升起,近日无雨,太阳刚一露面,便洒下万丈光辉,照在数千年前便屹立在此?处的山上?,什么都隐藏不住。
往日连一只鸟都没有的峭壁上?却冒出了?几个小黑点,往近望去,赫然是几道人影。
大柱努力将脚卡在一道裂缝间,指尖紧紧抓住山壁凸起的石块,停下喘了?口气,心头感叹,好在先前在天都之时,雁萧关?带着他们?操练了?许久,那?时只觉辛苦,现下才知他真是长进了?不少。
往日别?说是攀爬峭壁,就?是在山间越过草丛枯木都能让他喘不过来气,可现在,他抬头看了?看十数丈远处的山端,心里给自己加了?把劲,快到了?。
距离他几臂远处,陆从南的面颊上?往下滴着汗珠,神态却并不特别?费力。
与他相比,雁萧关?和明几许在陡峭的山壁间称得上?是如履平地,每攀上?一段距离,明几许都会停下动作,等着底下三人,雁萧关?则是有意控制着速度跟在陆从南两人附近。
方才在山底时,他话虽说的难听,可不过只是想让他们?有个心理准备,事实上?,若这二人真的坚持不住,他拖也?能把这两人拖上?去。
陆从南他倒并不担心,身手乃是他一手训练而成?,能力如何他一清二楚,唯有大柱,他有些?不放心。
见大柱停下不动,雁萧关?看了?一眼他剧烈颤抖的双腿,看样子大柱坚持不了?多久,得让他歇歇。
没有多关?切,他看向距离大柱不远处的一道窄缝,太窄了?,大柱个子虽不高大,可到底是男儿,要将身体卡在那?处,怕是有些?为难。
他视线一动,明几许便发现了?他的动作,跟着看去,立即知晓他的担忧。
身处险地,废话不得,看在大柱乃是雁萧关?属下的份上?,他松开手中扣住的石头,伸臂往窄缝移去,不多时,他便落在了?窄缝中。
他身形瘦削,将身体卡在那?里,几乎是严丝合缝,勉强偏了?偏身体,明几许看向窄缝最外?侧边缘横生的一块薄薄石壁,只要除去石壁,大柱便可在此?处落脚,待恢复体力后?一鼓作气,自然能随他们?一同爬上?去。
雁萧关?一直等他停下动作,才松了?口气,看着他说道:“小心。”
明几许对着石板抬起了?脚,猛的踢去,一下、两下,石板开始松动,最后?一脚,石板轰然碎落。
眠山月身体颤了?颤,跳去了?一边站好。
陆从南两人朝掉落山底的石板看去,明几许没动,诧异的视线落在因石板碎裂而暴露在他眼前的一道小小缝隙中——那?里长着一株植物。
弱小纤细,长在石缝间,以顽强的生命力突破了?环境的限制,发芽生叶,顶上?还开出了?小小几朵蓝色的小花。
若是在平常看见,没人会将它放在心上?,可它偏偏生在这处,被石板挡着,没有阳光,扎根的乃是碎石,没有水源浇灌,它却仍然长成?了?最绚烂的模样。
见他久久不动,雁萧关?疑惑皱眉,就?见他探出身体,伸出手像是想要抚摸什么,忽而一阵风来,雁萧关?脱口而出:“明几许!”
身处半空,就?是一阵微风也?能让人身体晃动不止,更何况是能吹落碎石的疾风。
明几许身体摇晃一瞬,只能收回手扒住身侧的石壁,再抬眼看去,那?株植物在风中剧烈摇晃,或许是被他踢落的石板所牵连,那?扎根的石块在疾风下开始松动,明几许眼睛一眨不眨。
雁萧关?顺着他视线看去,只见那?花挣扎着,努力着,却还是抵挡不住风势,顺着石块往下滑落。
明几许迅疾伸出手,可他没来得及,花从他指尖擦过,跌落山底。
明几许怔忡片刻,收回手,在雁萧关?关?心的眼神下,无事一般露出一个笑,将地方让了?出来。
被石粒扑了?个满身满脸的大柱连忙爬了?过去,扶着崖壁呼哧呼哧直喘气。
明几许与雁萧关?擦肩而过,雁萧关?皱眉看着他流畅的侧脸,心中直觉明几许不太高兴,可不等他多想,明几许回头看他:“殿下,我们?比试一番,看谁最先爬到山顶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