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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97章
    可陆从南是雁萧关?亲手训练出来的?,哪怕脸上还带着几?分未脱的?天真,对周遭异常的?气息却异常敏锐。
    城楼上的?禁军,双手始终紧紧握着刀柄。街角茶馆里,几?个穿着粗布衣裳的?人看?似低头喝茶,目光却时不?时朝城楼方向瞟。
    刚走没几?步,又有几?道视线悄悄投注在他身上,显然是有人看?出他是外乡来的?,正暗中留意?。
    这些细微的?不?对劲,像细小?的?针一样扎进陆从南心里。
    他翻身下马,牵着缰绳走在熟悉的?街道上。
    他是黛莺和同母兄长,当年陆家长辈尽丧,他尚是幼童,就连救下他们的?雁萧关?也还只是个孩子。走投无路之?下,雁萧关?求到黛贵妃面前,隐瞒陆家身份,将黛莺和送到黛家,以黛家女儿的?名义抚养长大。
    这些年,他和雁萧关?从不?敢断了?与黛莺和的?联系。
    陆从南常许多?次偷偷爬黛家后墙,给黛莺和带他觉得最好吃的?糖糕。
    雁萧关?则更方便,他是黛贵妃膝下养子,黛家但凡办生辰宴、家宴,他总能顺理成章地去,每次都给黛莺和带些新奇的?小?玩意?儿,或是讲些天都趣事。
    在他们眼里,黛莺和是陆家好不?容易保下的?孩子,还是唯一的?女孩,本就该被好好护着。即便时下已长大,也该是个养在深宅里,不?知世事的?天真姑娘。
    可谁能想到,她会掺和进天都的?乱局,甚至可能是刺杀太子的?罪魁祸首?
    她到底想要做什么?
    思绪间,陆从南不?知不?觉走到了?黛府所在街巷的?巷口。望着熟悉的?黛府大门,他踌躇片刻,随即像是下定了?决心,正要向前迈步,忽而?一个穿青衫的?小?厮迎了?上来。
    不?等陆从南生出警惕,小?厮已躬身道,“陆从南公子,我家小?姐有请,正在绮漪坊候着您。”
    陆从南板着脸问,“你家小?姐是何人?”
    话?虽出口,他心中已有预感。
    果然,小?厮笑了?笑,“小?姐说,您去了?就知道了?。”
    陆从南没有拒绝,跟着小?厮离开。绮漪坊还是老样子,只是走廊旁多?了?些繁茂的?吊兰,让他莫名觉出几?分陌生。
    这里曾是陆灵珑的?住处,他曾数次在这里与她互通消息,该是极熟悉此地,如今却像个精心布置的?陷阱。
    三?楼的?门虚掩着,陆从南推开门,就见黛莺和坐在棋盘前,一身素雅的?襦裙,手里捏着一枚白子。
    见他进来,黛莺和抬眸笑了?笑,轻声道,“兄长一路辛苦,快坐吧。”
    桌上摆着两杯热茶,茶烟袅袅,可陆从南却没心思碰。
    他在对面坐下,目光死死盯着棋盘上黑白交错的?棋子,声音发紧,“太子遇刺是不?是你做的??中江的?乱贼是不?是也与你有关??”
    黛莺和捏着棋子的?手顿了?顿,缓缓将白子落在棋盘一角,语气平静得像在说无关?紧要的?事,“兄长何出此言?我不?过是黛家的?养女,更是太子妃,太子遇刺这么大的?事,我怎么会掺和?更何况是乱贼。”
    “怎么不?会?”陆从南猛地提高?声音,桌上的?茶杯被震得晃了?晃,茶水溅出几?滴。
    他闭了?闭眼,强压下翻涌的?情绪,良久才哑着嗓子道,“太子还活着,你做下的?事不?是秘密。”
    黛莺和动作一顿,眼神不?明。
    “……陆家当年蒙冤,殿下已经寻到真相,更是早就为陆家平反,你明明再没有理由掺和谋逆之?事。”这是陆从南能想到的?唯一根由,却怎么也想不?通。
    黛莺和抬眸看?他,眼底没了?往日的?柔和,只剩一片冰冷。被陆从南通红的?眼眸一刺,她又低下头,指尖用力掐着棋子,指节泛白,声音轻得像叹息,“兄长,有些事你不?懂,我没有退路。”
    陆从南盯着她,忽然想起什么,语气瞬间软了?几?分,带着一丝恳求,“是不?是宣毕渊逼你的??你告诉我,我去告诉殿下,殿下一定能帮你。”
    黛莺和猛地抬头,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?情绪,似挣扎,似无奈,可转瞬又恢复了?平静,“兄长不?必多?管,今日请你来,只是想告诉你,天都很快就要变天。你若是想走,我可以放你回赢州,以后不?要再管天都的?事。”
    “我不?走。”陆从南斩钉截铁地说,身子往前倾了?倾,“你立刻停手,我们一同去见陛下,认罪悔过,所有的?罪责我帮你担着。”
    黛莺和看?着他,沉默了?许久,“兄长,你被殿下护得太好了?,还是这么天真。”
    她的?声音温柔却让陆从南心寒,“既然不?回赢州,便别离开此地了?。”
    话?音刚落,房门“哗啦”被推开,几?个穿着黑衣的?侍卫走了?进来,手里握着寒光闪闪的?刀,瞬间将陆从南围了?起来。
    陆从南脸色骤变,猛地看?向黛莺和,声音带着不?敢置信,“你是要软禁我?”
    黛莺和没说话?,只是拿起桌上的?茶杯,轻轻吹了?吹浮在表面的?茶沫,眼底一片木然,没有半分波澜。
    她心里清楚,从自己选择这条路开始,就再也回不?了?头了?,哪怕眼前的?人是同母兄长,哪怕他曾无数次翻墙给自己送糖糕。
    黛莺和回到宫城时,勤政殿的?烛火正亮着,弘庆帝穿着一身素色常服,坐在龙椅上等候,见她进来,眼中没有丝毫意?外,反倒透出几?分赞赏,“不?愧是义兄的?血脉,义兄当年若有你这般心智狠绝,陆家何至于落得满门抄斩的?下场?”
    闻言,黛莺和忽然笑了?,笑声里满是嘲讽,“心智狠绝?陛下这话?,倒是彼此彼此。”
    弘庆帝神态未动,黛莺和的?目光却直直刺向他,一字一句道,“当初坐视陆家颠覆的?人里,不?也有陛下一份吗?祖父忠心耿耿,神武军满腔英勇,可你呢?你看?着他被构陷,看?着神武军覆灭,连最后陆家满门被抄斩时,明明是动动手指就能救的?事,你却因?为心底那点见不?得人的?恶意?,眼睁睁看?着陆家血流成河。”
    弘庆帝的?身体猛地一滞,张了?张嘴想辩解,却被黛莺和的?目光逼得说不?出话?来,他知道,她说的?全是事实。
    当年陆家被污蔑通敌,他不?是不?能救,只是那一瞬间的?犹豫,那点对陆家的?忌惮,让他选择了?旁观。
    陆家灭门,他确实难辞其?咎。
    “果然是上天有眼吗?”弘庆帝喉结动了?动,心头涌上一阵艰涩,或许这就是报应。
    可到底身居高?位多?年,他很快收敛心绪,压下眼底的?复杂,目光重新变得锐利,直直看?向黛莺和,缓缓开口,“时候到了?,你准备好了?吗?”
    .
    与此同时,官道上尘烟滚滚。
    宣毕渊勒住马缰时,北境军的?旗帜已在前方土坡上展开,黑色的?“北”字旗在风里猎猎作响,旗下阵列整齐,甲胄泛着冷光,十万大军静默伫立,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?肃杀之?气。
    北境军主将苏赫巴鲁一身玄铁铠甲,见宣毕渊带着亲卫过来,翻身下马迎了?上去,面上带着几?分高?高?在上的?倨傲,“宣大人倒是准时。”
    “北境军长途奔袭,将士们辛苦了?。”宣毕渊对这份倨傲视而?不?见,脸上挂着淡笑,目光淡淡扫过北境军的?军阵,语气平和,“我已让人在前方村镇备了?粮草,可先让兄弟们休整半日,养足精神。”
    苏赫巴鲁挑眉,没料到宣毕渊如此周到,却也不?推辞,只淡淡道,“宣大人有心了?,不?过天都近在眼前,粮草之?事不?急,倒是之?前咱们约定破城之?后,天都内的?财物?与官职分配,还需再确认一遍。”
    “这是自然。”宣毕渊从袖中取出一份文册,递了?过去,“将军请看?,这是我拟好的?分配清单,若有不?合心意?之?处,咱们还能另行商量。”
    苏赫巴鲁接过文册,快速扫了?一遍,见上面的?条款与他事先和陛下商量的?差不?离,极合心意?,便将文册收进怀中,语气缓和了?些,“宣大人是个爽快人,领兵攻城一事,本将等着宣大人消息。”
    “放心。”宣毕渊点头,目送苏赫巴鲁转身回营,脸上的?笑容却一点点淡了?下去,眼底的?温和被冷意?取代。
    待北境军的?身影彻底消失在土坡后,宣毕渊身旁的?护卫低声道,“大人,苏赫巴鲁此人野心不?小?,北境更是对大梁虎视眈眈,日后怕是难控。”
    “难控又如何?”宣毕渊声音冰冷,眼底翻涌着狠绝,“北境不?过是我手里的?一把刀,待天都破,事成之?后,深入大梁腹地的?北境军无援军相助,无粮草补给,我再放乌信领兵来天都,他们也不?过是瓮中之?鳖,任我拿捏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