轻重由他;深浅,也由他。
就这样,还不够么?结果你……你告诉我?,要和离!
庄聿白情?绪复杂,心绪混乱,还有些不甘心。
和离不和离的,他无所谓。他眼下只想?知道?:今晚这恩,还报不报?今晚这爱,还能不能做?
第52章 禾苗
“之前之事, 我?都?知道了。”
孟知彰将?庄聿白从床边引到椅子上坐了。
庄聿白心中一凛,之前什?么事?他看向孟知彰,试图从对?方眼睛中找到些蛛丝马迹。灯光晦暗不明, 眼前人的眸底也晦暗不明。难道他知道了自己是穿越来?的, 一直装失忆骗他?
庄聿白正想着如何狡辩,对?方又说:“今后,只要有我?孟知彰在,就绝不会?让别人动你半分。”
孟知彰看着面前瘦削单薄的少年,一双无辜的黑眼睛越睁越圆, 眼尾的泪痣也愈发明丽, 背至身后的拳不觉紧了紧。那?些加害之人所受的惩罚, 似乎还远远不够。
庄家已断绝关系, 庄聿白已无退路。孟知彰将?婚书?重新郑重递到庄聿白手?上, 重申:“婚书?,在我?这里永远有效。”
婚姻,向来?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。但向来?如此之事, 便必须如此么?孟知彰又看了眼留在桌面上的那?封和离书?。他希望与自己携手?并肩之人,自愿走向自己。而不是出于别人的, 更不应迫于形势而不得不和自己绑定。
良久,孟知彰还是说出了那?句:“若你在此住不习惯, 家中之资,可以全部?带走……”
“不不, 住得惯, 住得惯!”庄聿白忙打断孟知彰,不知出于礼貌还是什?么别的。有一说一,“只是不习惯当前,嗯, 这样的……身份。”
孟知彰眸子沉了沉,没说话。他已经给出了选择,他在等?一个决定。
庄聿白跟着对?方视线移向桌面,“和离”二字异常扎眼。他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冒失,不该此时质疑自己的身份的,这与当面提分手?、还不发好人卡、甚至将?递来?的花束砸到人家脸上,有什?么区别?
这太唐突,太不礼貌了。
“你我?原有婚约,而且今日你救了我?,还替我?报了仇。我?不是那?恩将?仇报之人……所以,我?是不会?和离的。”
庄聿白计划好了,今晚“报了恩”,就拿着和离书?一别两宽,一走了之。谁知嘴巴快过脑子,话说出口,他才?意识到自己下了什?么决定,给出了什?么承诺。
庄聿白不确定是不是错觉,听闻自己不会?和离,孟知彰的眉间瞬时舒朗开来?。
现在满世界都?知道自己是孟知彰的未婚夫郎,强行离开,也没甚意思,倒是留下来?似乎对?自己更有益处,也更容易逆袭飞升。做事要权衡利弊,做事要讲究投入产出比。
庄聿白默默又把自己劝好了。
“你方才?也说了,你不想要那?些‘理?所应当’。我?觉得我?们……之前的相处模式就挺好的。”庄聿白提出了留下来?的附加条件,声?音却越来?越小。
“之前的相处模式?”
庄聿白留意对?方的神情,似乎并没有不悦,忙一鼓作气:“对?啊,仍做好兄弟!我?赚钱,你科举,咱俩合作共赢。相信我?,以这样一种纯洁又简单的金钱利益维系起来?的关系,坚不可摧。就像那?句话说的,‘兄弟同心,其利断金。’”
庄聿白不记得孟知彰是如何被自己说服的了。他在一种情绪微醺的状态下和对?方达成“君子协议”,并口头约法:人前是夫夫,关门做兄弟。
*
除了牛家和乡邻待自己更加热络之外,庄聿白认为?这种“半已婚”的日子和之前似乎并没什?么两样。
“金玉满堂”有了书?郎夫郎这层身份加持,订单比往常更多一些,连货郎张日常售卖的份额也加了一成。兰花炭的制作走上正轨。好在这两项都?有乡邻来?帮工,生意愈发红火,但供货和品控方面完全跟得上。
夏季用炭量相对?较少,牛家炭窑除了正常供应缘来?茶坊的茶炭外,其他柴炭的量控下来?。庄聿白却建议兰花炭可以每次多做一些窖藏起来?,以备不时之需。
“不时之需?缘来?茶坊不是定时定量么,偶有加单之时也会?提前告知。”牛大有有些看不懂,不过庄聿白说的,他都?听。
牛家炭窑中的火苗越烧越旺时,田中禾苗卖力生长,恨不能两天长出一片叶。
因田地离得近,施过肥的苗情比未施肥的肉眼可见地壮实,禾杆粗健,叶片肥厚,似乎打根基里憋着一股牛劲。
跟着庄聿白堆肥的人家自然是欢喜的,不时来?问需不需要追肥,何时追肥。现在离抽穗灌浆还早,庄聿白还是让乡邻回去准备新一轮堆肥的材料,凡是赶早不赶晚。当然他也清楚,不到米粮归仓那?一刻,一切都?是未知数。
此前坚决反对?新型堆肥术的,看到实打实的秧苗着实眼馋,有人也动了心思。隔三差五“路过”一下,跟庄聿白聊上几句。庄聿白没将话挑明,只有意无意提及堆肥材料。有心的,自然回家就着手?收集去了。
半尺高的禾田郁郁葱葱,庄聿白站在田埂上,伸手?去探水下的苗情。根系发达,扎得也深,这很好。哪怕秋收时每亩能多打几十斤稻米,也算值得了。
庄聿白掬水洗掉手?上泥巴,他想着脚下的鞋子刚上脚没几日,弄湿了就不好了,打算微微垫脚想往后退半步再站起来。奈何田埂不平,不等?他直起身,重心便失了衡,“哎呦”一声?,直直朝禾田摔去。
这下好了,整个人掉进水田,不仅鞋子全湿,就等?着变成“泥猴”吧,说不定还能为?村中情报站添上一个劲爆谈资。庄聿白心中虽懊恼,但也无能为?力。满眼青绿正朝面前撞过来?。
无能为?力,庄聿白闭上眼睛接受现实。柔软的禾苗抵到脸颊时,庄聿白忽觉身下一轻,被人打横抱在怀里。
熟悉的胸膛触感,熟悉的皂角味道,庄聿白闭着眼已经猜出来者是谁。
“谢谢孟兄。”庄聿白的心脏,正大光明跳了又跳,毕竟是从落水边缘救上来?的,突然受惊后的脸红心跳很正常。心绪稍稍平复后,他忽然意识到这是一个标准的公主抱。
两个大男人搂搂抱抱,这成何体统,忙道:“孟兄,放我?下来?!”
“你走不惯田埂。” 孟知彰似乎自动屏蔽了庄聿白的请求。
庄聿白在孟知彰怀里扑腾双腿,试图自己下来?。就像一只小奶猫,不想被主人抓抱就在那?伸爪闹腾,可在绝对?悬殊的力量压制面前,凭他如何挣扎,终究无济于事。
孟知彰手?臂用了力,面上倒神情淡然,一双眸子看着前方,云淡风轻得像是同旁人说话:“再动,我?们两个就要摔进田里去了。”
对?方手?臂上那?一下让庄聿白身体猛地一紧,这提醒了他:自己端坐在上的大腿,拧不过别人胳膊。
庄聿白放弃无谓挣扎:“光天化日,被人看见如何是好?”
“看见又如何?你是我?夫郎。”这理?由无懈可击。说好了的,人前做夫夫。
孟知彰抱着庄聿白,踩着田埂往小路方向走。微风振起的衣角,轻轻拂过伸到禾苗叶片。青衿、绿苗、蓝天、白云,两人交叠,一双影子映在水中。
孟知彰走得很稳,很慢,不时停下来?,跟庄聿白请教农事管理?的问题。
庄聿白攥紧对?方肩头衣衫,提醒对?方:“孟兄,这些问题等?咱走出这片田后可以慢慢聊。”
“好。”孟知彰口头应着,脚下却停住:“这两棵秧苗之间的空间有些小,你看是否需要除去一棵?”
“哪棵?”庄聿白扭过头顺着孟知彰的视线往禾田看去。浓郁郁一片,根本分不出指孟知彰指的是哪两棵。
不料身下手?臂缓缓移动,庄聿白就这样被人托着,直接送到水田上方。
“哎——”担心自己掉入水中,庄聿白下意识将?手?臂攀上孟知彰的脖子,紧紧搂着。
“就是这两棵。”
看就看嘛,好像也没这个必要非把人递到禾苗面前。庄聿白心中叹口气,不过又能怎样,落在人手?上,身不由己。
“看到了。没关系的,不影响。”满天禾苗几乎一个模子出来?,庄聿白扫了一眼随便给出个答案。他觉得自己身子往水中更斜了些,担心对?方核心不够,俩人一起落水,忙道,“孟兄,我?们快回家吧。”
“真?的不影响?”
“真?的。”不是错觉,坐在对?方臂弯中的庄聿白明显感受到自己在往田中滑落,丝丝寸寸……鞋子已经碰到迎风摆动的苗叶。
“孟兄……我?要掉下去了。”庄聿白真?的急了,双手?直接搂住孟知彰脖子,双腿用力抵着身下胳膊用力挣扎向上爬。情急之下,也顾不得分寸,顾不得体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