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春含雪 第200节
    第105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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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蒋晦的到来像是烧热的油锅里放进一条鱼, 但不是活鱼,因他浑身都没有多少活灵气儿,但说他是条咸鱼,众人又觉得咸鱼看人的眼神不会那么进攻性。
    咸鱼要把女娇娥吃了。
    但也只是错觉?
    不少人齐齐起身行礼。
    蒋晦已封王, 亲王中也有差距, 并非按照年纪排位, 而是按照亲王品级,不管是军功还是礼法上的尊卑,宴王始终第一,从前是祈王靠着累加的政绩以及帝王背后跟官员们有意无意的扶持,位列第二,他一败落,冽王跟泠王尚不及发力就跟着败落了, 英王虽横空出世, 一来就是封了大亲王,但也只是跟从前的祈王持平。
    唯有蒋晦, 从前累积军功就不少, 但因是皇族子弟,封无可封, 这次实在是功劳太大了,于朝野内外意义深远, 民间拥护, 帝王也是真欢喜——一下旨,王秩品级直逼宴王,比英王都高。
    平日里,蒋晦也有意低调,从未显摆过这等威势, 言似卿有时候都忘了这人已是大亲王。
    所以,现在蒋晦来了,若非英王还有叔辈的孝道压着,不用起身行礼,其实所有人都得起来。
    可,他们哗啦啦起了大半,却来不及行礼。
    “免礼。”
    年轻有为的大亲王抵着帘子的宝剑下垂,骨骼突明的手腕下压,目光淡淡扫过。
    众人才觉得刚刚那咸鱼吃人的眼神是错觉。
    分明是人看咸鱼的冷淡。
    他们在这人眼里,一如既往,一如他从小看人的不耐冷淡。
    这位蒋氏王朝从小就不见好脾气的小祖宗依旧是那遭人埋汰的性子,可难得体贴一次,没让他们行礼。
    但也只是看一眼,马上就回归刚刚的目光之处。
    踱步下台阶。
    言似卿原本也是该起身行礼的——在人前,她素来也要体面,不愿意留人话柄,让人指摘她一成婚就僭越礼法,对夫君慢待.....
    私下无所谓,人前她依旧体面周全。
    可她还没起来,人就免礼了。
    她没动,看向这人踱步来,因如今摊着外交差事,这人代天子礼遇使臣,穿着亲王袍,但没选祭祀或者大朝所用的正袍冕服,选了偏向轻便的常服,玉珠龙章自有定制。
    不过,此人从小得宠,金尊玉贵,礼部对他的一切用度都体现了帝王的用心。
    听说,连他小时候适合穿什么衣服好看,帝王都过问过,后来世人也都知道这位小祖宗穿重色的袍子最好看。
    用帝王的话就是:“吾家赤麟贵重,万色之重无可不配,尽可隆重,极显我蒋氏玉章。”
    未登顶天下时,天下人就都知道天下贵族,当以谢与蒋世代风姿不俗。
    难道他们蒋家人不知道?
    知道的。
    是个人,就知道人间何为色。
    帝王也好长相出众者。
    帝王也有眼睛。
    帝王知道,帝王夸过,帝王也有审美。
    红白,紫玄,青章,礼部那边给宗室做过最多的衣服全在这位身上。
    言似卿也不瞎,她看到了,目光扫过,亲王冠,重臣红袍,王秩龙纹白玉腰封。
    长腿蜂腰携宝剑。
    踱步而来。
    气息冷冷,刻薄傲性,门外的白日光罩他长影,斜盖在还坐在位置上的她身上。
    对面的了尘跟排位坐在他后面的沈藏玉都愣了下。
    这位在许多人记忆里纤薄端秀的□□女子在看到自己礼法上唯一的夫君后,目光似顿,似端详,带着几分微妙的神态,后别开眼,手指碰了一直满杯没碰过的酒。
    她人高,手指细长,漂亮如艺术品,握着名贵的紫陶酒杯抵了唇瓣。
    像了尘这样狡猾聪明的人。
    像沈藏玉与她相熟多年的枕边人。
    或者与她曾经相伴接触能品味到她性格与习惯的人。
    都想到了:她似乎在回避蒋晦。
    怎么,两人才新婚,莫非闹矛盾了?
    否则言似卿为何姿态清冷,似乎在回避这人,假借饮酒避开蒋晦的接近?
    但。
    了尘眯起眼,似有期待。
    沈藏玉皱眉。
    简无良等人若有所思,有心担心,结果!
    不出须臾。
    人到跟前,伏腰伸手,长臂似笼,直接扣住她手腕。
    酒杯轻晃,清冽的美酒逸出了些许,蔓延过紫陶杯身,流淌在白皙的手指上。
    塞外名酒,淡淡的红,浓烈的香。
    言似卿敛了眼里的惊色跟暗沉,抬眸看去,就看到这人扣着她的手腕取了酒杯。
    他喝了。
    言似卿目光扫过这人扣自己手腕的手指,不知想到了什么,又移开了,五指曲起。
    “殿下是不让我喝酒吗?”
    她轻缓问,很好脾气的样子。
    但也很客气。
    不太像寻常夫妻的亲昵,也没有女子对夫君的羞涩投靠。
    她是冷静的。
    冷静到让人觉得她永远不会归属于任何人。
    蒋晦当着怀渲等附近宾客的目光放下酒杯,搭在她身前案台上。
    俯首垂眸。
    “没有,只是找机会让自己喝醉了。”
    “这样就能坐你身边,让你看着,免得醉酒失态。”
    “我若失态,现在丢脸的可就是你了。”
    “夫人。”
    夫人。
    这一次,终于轮到他喊出了这一声称呼。
    此夫人,非彼夫人。
    他处心积虑,反复梦里,终于得偿所愿,人前轻狂昭然......
    也在告诉所有人——为什么他失态了,丢脸的是她了。
    因为他们是夫妻。
    夫妻一体。
    她不是周全体面吗?
    他才是她第一要周全的体面。
    他怎么....
    越端庄,越耐不住这种异端。
    而这话一说,在谢眷书眼神复杂识相站起来让座之前,怀渲欲先起来,埋汰嫌弃,“小赤麟,你如今新婚,我不与你计较,少折腾似卿,别烂醉闹她。”
    别的不说,这位公主惯能给人解围的。
    但,蒋晦没让她腾位置。
    他直接加了椅子,凑她身边了,挨着。
    言似卿也没拒绝,从容,但也沉默,心神飘忽的,其实又一次为这人的“异端心思”所震惊,压着心头的酥麻,不与这人直目相触。
    他不装了。
    以前尚在人前,在护送路上,在驿站,在白马寺,各种巧立名目遮遮掩掩的眼神。
    现在完全不装。
    她从前觉得那般隐晦的觊觎眼神难熬,现在又觉得如今这眼神....
    手指动了动,欲擦手指上沾染的酒汁,眼前先于小云递来他随身的方帕。
    很随意自然。
    她看向他,在后者要帮忙擦拭前,垂眸接过,不轻不重擦拭手指,一边问:“办完差事了么,怎的来了?”
    她不接刚刚那茬,只轻缓问正事。
    蒋晦也不意外这位主儿冷静自持的能耐。
    他也不是显摆给她看的。
    “两国使团要来,总不能只让英王叔他们招待,挂着名分呢,不能渎职。”
    “都是吃饭,喜宴的饭菜自然是好吃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