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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6章
    今夜月色被厚重的雾云遮了?个严实, 一丝月光都透不?出来。但真宿甫一走?进殿内, 便望见了?那?身着月牙色长袍的颀长身影,明明没有多少光源映照其身,那?长袍上的龙纹绣线却微微反着银光,鸩王斜看过来的墨瞳更是惊人的乌亮。
    可鸩王只瞥了?真宿一眼,便放下了?手里的卷宗,行至椅子坐下, 翘起腿, 啜饮着茶道:“来了??”
    想到此行被唤来的目的,真宿目光有些无处安放,于是颔首垂眸道:“微臣参见陛下。”
    汤荃将真宿领到寝殿门口后,通传了?一声?,当即转身离开,那?步伐之快,仿佛有人在后头追赶。
    因而现下寝殿内, 便仅有真宿与鸩王二人。
    “可知朕唤爱卿来,所为何事。”鸩王低沉的声?线在尾音时,悄然提了?一提, 带上了?些许挑逗的意味。
    “……知道。”真宿的手抠了?抠腿侧衣料上的蟒纹,金珠耳珰在微弱的光照下,折射着黯淡的红光。真宿许是对鸩王传召自己侍寝一事,仍不?敢置信,遂试探着道,“可要臣去?传唤哪位娘娘?”
    鸩王闻言,狭长的凤眸顿时眯了?起来,怒气几要如有实质地刺向真宿。但鸩王终是忍了?忍,道:“汤荃传个话也能传成这般,看来这大宫女的头衔与其不?是很适配。”
    真宿心下一咯噔,寻思这是连累到人了?,忙开口道:“是微臣理解有误,非汤姐姐传达有错。望陛下宽恕。”
    汤姐姐。这几个字在鸩王唇舌间无声?咀嚼了?一遍,手中的杯盏险些化为齑粉。
    鸩王冷笑一声?,命令道:“去?床上。”
    真宿不?大习惯对自己这般颐指气使的鸩王,他自然不?是当真为侍寝而来,但皇命难违,真宿心下还在想着对策。
    明明前日拒绝他时,都没有强迫自己,真宿不?明白?为何又走?到了?这一步。
    可刚想到对策,未及开口,人已不?知不?觉行到龙床前。
    见真宿顺从,鸩王眼中戾气稍减,转而身上如点了?火苗般迅速烧了?起来。
    鸩王亦款步走?到了?真宿身后,低声?催促道:“为何不?上去??”
    真宿藏在袖中的拳头紧了?又松,松了?又紧,他喉间一涩:“陛下当真要逼迫臣?”
    鸩王的乌睫霎时剧烈抖颤,心道:那?你要朕如何。
    既不?愿一起,分?开为何又摆出那?样一副模样?怎么不?开心呢?朕的宝贝。你不?开心,朕亦不?开心;旁人觊觎你,朕不?开心;你不?在乎朕,朕亦不?开心。
    放你离开,不?消说,朕必然会疯掉。然而朕此生必不?可能让你离开朕,就连一丝可能都不?会考虑。
    被真宿拒绝的当日,他岌岌可危的紫府便迅速溃败,但他的自尊,使他终究没有选择去?将真宿强行绑到身旁,而是不?得?不?盯上了?自己的分?神。
    正处于分?神期的他,半数神智分?化离体,紫府随着分?神而变得?薄弱,是以鸩王顶着天道禁制的落雷,将自己已然成形的分?神——巨蝎,召唤到身边,一口吞掉,境界当即退了?一个大境界,回到分?神期前的出窍期。而这一切,只是为了?挽回紫府溃败的颓势,将其稳固住。
    紫府虽稳,百年积累却毁于一旦。鸩王忽然想清了?一事。
    囿于这个破世?界已数百载,建立帝王信仰,以他人龙气反哺自身,按部就班地修炼,却迟迟寻不?到破局之法?。现下一朝倒退,距离大圆满愈发遥遥无期。窝囊至此,还谈何帝王道?帝王道,本就该唯吾独尊,权御天下!
    鸩王满是欲望的眼底,清晰写着:朕已至此,不?可能回头。从你拒绝朕的那?刻起,朕就豁出了?所有。
    真宿能感受到鸩王迫近自己时,身上隔空传来的炽热体温,与那?毒蛇般的黏腻目光,挟着浓浓的侵略性。
    不?是不?能决裂,论武力,鸩王多半拿他没办法?,但他好似也拿对方没有办法?,只因自己无法?做到那?般决绝……
    又或许让对方知难而退呢?
    思索片刻,真宿金眸微闪,丹唇轻启道:“陛下,可敢与臣作赌?”
    鸩王挑眉,眉宇间似有疑惑,然后静待真宿道出下文。
    真宿抿了?抿唇,继续道:“如果臣的孽.根尺寸上能胜过陛下,可准允臣在上?”
    以帝王那?般看重尊严,定然接受不?了?雌伏于人,真宿寻思鸩王怎么也不?可能应下这一作赌。
    岂料鸩王轻笑一声?,视线逡巡于真宿身下,很干脆地应道:“行,朕与你赌。”
    “……”这倒轮到真宿语塞了?,他微睁着猫儿般的金瞳,猝不及防地被鸩王轻推到龙床上。
    “庆儿不?脱,朕如何知晓……孰大孰小??”
    眼见鸩王那?大手就要抚上他的腰带,真宿蓦地不?发怔了?,亦不?退缩了?,金眸竟鲜见地带上了?几分?威厉,正色道:“陛下可不?要食言。”
    鸩王手一勾,扯落厚重的龙凤帷幔,唇角微微上扬,声?音却暗暗带着颤动:“圣君一言,驷马难追。”
    夜里的宫阙,乃至整座京城,皆被巨大的黑幕所笼罩,一丝光亮都透不?进。然而随着时辰渐深,某座殿宇的正上方聚拢起了?大团的黑云,翻涌不?止,随之金光玄光乍现,密密麻麻的雷霆交缠着从屋顶的琉璃瓦升起,倒着直插云霄,目不?暇接的雷光在云间闪烁。若不?细看,怕是会以为是寻常的落雷,然而行径与落雷截然相反。直至鸡鸣之时,天光大盛,“升雷”方才彻底消隐。
    殿中之人,随着窗外逐渐活跃的动静,未及深眠而醒。
    真宿睁眼之时,映入惺忪眼帘的,是一头散开的乌发,与自己的凌乱的鬓发缠在一起,不?分?彼此。那?如孤峰般高耸峭立的鼻梁,就杵在锁骨处,微凉的气息喷洒上去?,弄得?真宿颈间痒痒的。
    平日总是斜着睨人的凤眸此时正安然阖着,少了?几分?属于帝王的威势,多了?几分?不?难亲近的恬然。
    肤色比自己要深上些许的背脊,则鲜明地袒露在被褥外。真宿被鸩王半身压着,虽然不?至于呼吸不?畅,但他的手也被对方压在了?身下,生怕会触到对方晨早又精神了?的某处,是以想抽出手来。
    岂料就是这稍一动,鸩王立时掀起了?眼睑,手一擒拿,虎口紧紧地卡住了?真宿的咽喉,墨瞳中是未退的偏执与警惕之色。
    真宿被迫仰起泛着玉泽的漂亮脖颈,尚未彻底清醒的脑子,令其半垂的金眸透着一股不?带情绪的漠然。
    鸩王对上真宿的眸光,一个激灵,灵台当即清明起来。
    他一垂眼便看到真宿那?肌肉线条分?明的玉雪般的肌肤,摸着有些汗渍的黏腻,脑中不?禁闪过夜里对方覆在身上时那?往下滴着汗轻喘的迷人模样。
    鸩王本欲将手收回,可一想到昨夜那?宛如脱缰野马般一路往反方向狂奔的发展,心底不?禁一阵闷堵。他大手抚上真宿的脸颊,掌心摩挲了?会儿,蓦地用力掐了?下去?。
    真宿脸颊一痛,眼角霎时耷拉下来,瞧着无辜得?很,都让鸩王有点心疼了?。
    可昨夜某人却一点也不?无辜。
    所谓愿赌服输,天知道他下了?多大决心才接受了?这一事实。孰料,真宿却敷衍自己。雌伏这种事情,他确实从未考虑过,因他习惯于掌控,然而真宿那?迟迟未动,且不?同于他,冷静得?可怕的模样,深深刺痛了?鸩王。
    只有自己陷于欲望,不?禁让鸩王怀疑是不?是自己魅力不?足,是以登时跟真宿卯上了?,主动上前。
    二者长得?个比个的风流绝艳,不?似生手,然而事实恰恰相反;二者神色看似淡定,实则暗地里个比个的紧张。很快,鸩王发现了?真宿藏在冷静表面下的心潮澎湃,真宿亦看穿了?对方“装腔作势”下的赤忱与温柔。
    到后来,不?知真宿终是把持不?住,还是单纯心软看不?过眼,不?再被动而为。心与心之间的隔阂,也抵挡不?住热意的融合。前头二人剑拔弩张的氛围,很快就变为了?沉溺于鱼水之欢的狎昵气氛。
    而此刻鸩王从真宿身上起身,长腿一跨,清晰可见膝关节处还泛着淤青。
    真宿眸光一沉,脑中不?禁掠过了?某人如弦般绷紧了?背肌的画面。真宿脸颊泛起薄红,急忙掐掉了?不?合时宜的念想。
    “臣……等下去?取药,陛下记得?涂药。”真宿虚扶了?一把鸩王的手臂,斟酌着说道,声?音发着甜腻。
    鸩王只“嗯”了?一声?,却能听出其声?线甚是沙哑。他将长发撩至脑后,这动作幅度一大,大腿内侧竟有湿意淌下。
    鸩王整个人都僵住了?。
    真宿察觉到他的神色不?对,目光下移,也跟着怔住了?。
    “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