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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2章
    底下观望的一众修者,不知是该感慨天下英雄真如过江之鲫,一个宗门竟能有这么多的合体期修士;还是该感慨这些世俗意义上的天才,此刻竟全都败于一个闻所未闻的散修之手。
    台下众人已不知不觉分为几类。
    剑修们聚在一起,探讨此人功法师承。
    合欢宗目不转睛,窥探此人纱下面貌。
    好事者开桌下注,打赌此人能赢几局。
    九重楼派来的人员专门负责抄送记录,向来沉默寡言,三三两两聚在一起。
    这些人的记忆力极佳,沧海桑田不过一瞬,自然也记得曾几何时,玉龙台也有过这样热闹的场面。
    “竟然已经过去了这么久。”
    明明已经死去多年,成为所有人三缄其口的存在,却在每个见过他的人心中留下无比清晰的印迹。
    曾几何时,修真界谁人不识卿长虞。
    作者有话说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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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第11章 玉龙台斗法(三)
    但所有的感慨,只能化作一声叹息。
    此时此刻,在空中观战的九宗掌门,也想到了同一个人,同一件往事。
    不过谁也不敢提。
    毕竟当年那日的另一位当事人,此刻就坐在主位之上,面色如冰,威压凛然。
    易忘尘,嫉恶如仇,修无情道,尤为痛恨叛道的旧师兄卿长虞。
    谁敢在仙尊面前提起“卿长虞”这三个字,是不想活了不成?
    易忘尘冰凉如琉璃的眼珠微动,注视着那一抹青色的点。
    看此人丹田内的气息,也不过是元婴而已,却能稳稳当当、半分衣袖未脏的赢过合体期修士,可见其功底深厚。
    此情此景,恰如彼时彼刻,使他耳畔响起百年前的故人之声。
    那段记忆天然带着疼痛,仅仅只是回忆,也觉得骨头生疼,好像全身都被疼痛接管,要汩汩地向外淌血。
    两百多年前,玉龙台上。少年人声音清冽,打断了周遭所有的嘘声与嘲笑:
    “把师弟的东西还来。”
    八岁的易忘尘的肋骨腿骨俱断,只能伏在地上,艰难地仰头,凝视着眼前突然出现的白衣师兄。
    易忘尘的父亲是太清门的掌门,因此自小便被赋予重望。
    在玉龙台上,被金丹修士打得还手不能的时候,易忘尘对上了台下父亲的目光。
    那道目光极为复杂,冷漠、失望、嫌弃、厌恶……独独没有心疼,好像他死在这里也比败了要好。
    易忘尘心中一空。
    长剑破空而来,在离他面门三寸的时候,他听见刀刃插进血肉中的声音。
    师兄的手卡住剑刃,握得鲜血淋漓,厉声道:
    “我说了,要打和我打!”
    他的师兄,名叫卿安,十六岁。
    师兄皮相已有十分,平日里总有宗门弟子谈论他,或暧昧或爱羡。
    当他一身血衣,皱眉冷冽的时候,那副精致的皮相陡然变得气势锋利,轻而易举夺人心魄。
    易忘尘第一次注意到,他的这位师兄,好像真的很不一般。
    玉龙台比武,生死不论。
    师兄与他同是筑基,同样也打不赢对面实力异常的金丹修士。
    八岁的易忘尘含着眼泪,忍住剧痛,吃力地撑起身体,要与师兄同战。
    在他站起身的一刹,只听见所有人的惊呼。
    原来是卿安突破了。
    易忘尘的只记得当时骨头嗡然发疼的感觉。
    他不再是同辈中修为最高的了,这比死在玉龙台更让他窒息。
    久战不虞,玉龙台每场比试的三炷香期限即将结束。
    金丹修士没想到这半路杀来的小子竟然如此难缠,猛地掐诀,想要自爆同归于尽。
    易忘尘木然的身体还没来得及反应,就被卿安紧紧抱在怀中。
    他听见轻微的咔嚓声,那是卿安新生的金丹被震出来一道裂缝。
    一缕魔气从自爆的修士体内溢出,自此,卿安成了慧眼识魔修、十六结金丹的天才。
    卿安的天赋、他的外貌、他的魄力,成了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。
    人人都说他有个好师兄。也说倘若不是师兄突破,这筑基期的胜者还轮不到他。
    一阵止疼的麻醉感,连带脑中所有的情绪一同压制抽离,使得一切都蒙上时光的厚重纱布,显得尤为朦胧。
    易忘尘只记得那白玉般的手指,带着药碗瓷壁上的潮热,轻轻拍了拍他的脸,道:
    “还是这么小的孩子。”
    ——
    玉龙台下,年纪稚嫩的九重楼小弟子随师长出来长见识,见几位前辈口中语焉不详,好奇问道:
    “师叔们在聊什么?”
    有关某人的存在被刻意抹掉,那一年的玉龙台斗法卷宗也被秘藏,是以新弟子们并不知晓。
    修士捻抚了抚髯须,极为克制道:
    “二三〇年前,也曾有一位修士,大闹玉龙台。不过,当日可没有今日这般平和。”
    另一人搭腔道:
    “那可是血腥遍地,生死之搏!”
    “谁能想到,曾经击杀魔修的少年天才也能……”
    “嘘——此事可没什么好说道的。”
    几人目及台上,骤然收束了话题。
    在他们噤声后,玉龙台彻底没了声响,一阵静默。
    几位长老身后,有一人走到了前方。
    台上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了一个人。
    此人周身素白,头戴着帷帽,白色帷纱从头一直遮到腿弯,不见半分皮肤。
    他就在台上,身量也极高,明明应当是极为显眼的,却没有一人注意到他是什么时候来的,实在可怕。
    几位长老对他似乎异常敬重,纷纷对应站立,使其从中间通过。
    无极宗弟子小声同人解释,道此人正是仙尊易忘尘的分身,挂了长老之名行事。
    修为过于高强的大能一出手便会引得天地动荡,因此常常以分身代为行事。
    像现在台上这位,就是容纳了易忘尘三成实力的分身,相当于元婴修士,实力却并非寻常元婴可比。
    台下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问候声,道尊者大人功德千载。
    原来这就是当世第一人,仙尊易忘尘。
    好大的架子。
    卿长虞在心中啧啧,也从众拱手道:
    “仙尊大人,功德千载呀……?”
    卿长虞自顾自起身抬头,把对面从头到脚,又从脚到头扫了一遭,直到与刺破帷纱的冰冷目光对上。
    随后,挑了挑眉。
    干嘛用怎么冷的眼光看自己,不喜欢撞衫?
    作者有话说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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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卿安字长虞,二十岁取字
    二十后统称卿长虞,二十岁前叫卿安
    第12章 玉龙台斗法(终)
    二人分别立于玉龙台两侧,皆身着帷纱,一白一青,如太极两仪,极为对称。
    一侧站着无极宗的众门人,另一侧,是卿长虞与施青厌。
    此时此刻,恰如彼时彼刻。
    白衣修士横握一剑,语义精简:
    “来。”
    卿长虞歪了歪头,长长的青纱晃动:
    “我?”
    “只有你够格。”
    还是比武,还是在玉龙台。
    气氛却隐隐与之前不同。
    玉龙台侧的桃花树受灵力感召而簌簌飞花,一截花枝断裂,飞至卿长虞手中。
    正正好,是一把剑该有的长度。
    卿长虞颠了颠手中的桃枝,随手一划,破空声十分清晰。
    不错,玉龙台旁边的桃树依旧如此能造。
    对面都那样说了,自己也得认真些不是?
    见卿长虞眼中展现出罕见的兴味,001问道:
    【你认出他了?】
    卿长虞:
    “他谁?”
    【你的故人。真没认出来?】
    卿长虞懒得听系统卖关子,草草道:
    “哦,难怪呢,我说他这么懂我的穿搭。”
    001发出哔哔啵啵冒泡泡的声音,似乎因他的回答很是愉悦。
    认不出,说明在长虞心里这个人根本不重要,这很好!再好不过!
    卿长虞回以白衣人同样的姿势,将桃枝横握在身前。
    碧纱桃花,从袖口中露出一抹白皙肤色,看起来颇为养眼。
    一阵细风兼过二人帷纱,如阴云之下池塘中泛起的一圈涟漪。
    狂风骤雨,一触即发。
    热衷往台上丢东西的合欢宗弟子这次老实了,转而贴着身边的剑修求讲解。
    剑修弟子们终于有了可以侃侃而谈的机会,只几息便认出了二人的剑法,拍掌兴奋道:
    “是明公剑法!”
    “二位大能用的是同一套剑法,不分伯仲啊!”
    旁边不太明白的合欢弟子问道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