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状态很差。”严自得必须要?承认这个事实,要?承认他们?所求的?现在与幸福相比,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?伪命题。
安有很突兀叹出一口气,他没有去回严自得的?话,相反自顾自说道:“严自得,我好累啊啊。”
严自得凝神看他,是撒娇式的?表情,这句话真心?程度在搭配上这个表情时瞬间削弱。
“累可?以在床上再躺一下,”严自得说,“但?不能?睡觉。”
安有举手发誓:“不睡觉了?,不睡觉了?,我们?出去好吗?”
严自得明显有些纠结,安有继续蛊惑他:“今天新年第一天呢,街上肯定热闹得要?命,我们?出去一下,蹭蹭人气。”
严自得想自己哪里需要?什么人气,这东西是虚无缥缈的?,更是让他厌烦无比。他拒绝地很果断,又在话语里重新点题:“不行,你状态很差。”
安有微阖起眼睛,做出一副楚楚可?怜模样,眼眶里莫名打转起来水雾。
“严自得,求求你了?。”
像这件事多重大似的?,比起以往睁圆眼蹙眉心?还多加了?点水汽功力。
严自得浑身?上下都?爬满了?蚂蚁,他啧一声:“昨晚眼泪还没给你流干吗?”
安有瓮声瓮气:“没有。”
没流干的?水珠就成了?他拜托严自得的?新型武器。
他又说:“就今天这一次,我精神很好的?,求求你了?,严自得。”
严自得最终还是妥协,原因无他,只因安有在话语结束后递给了?他新年第一个吻。
-
本质上来说,新年是一场排他活动,而严自得往往就是那?个被排除在外的?人。
他对元旦没什么好的?印象,顶多就在严自乐还在的?时候他们?会在零点过后跑出门,踩着别人放过的?烟花发出吱呀吱呀声音,躲在江边看夜景,再扔几块小石头打破水面,假装荡漾的?水波是烟花的?倒影。
后来严自乐死掉了?,严自得的?新年就更加索然无趣,他躲在家里,倒在床上,他把手机关机,谁的?讯息也不会理。
很无趣。他睡觉,醒来,拉开窗帘,日光透进。崭新的?一天。但?严自得却只觉得又熬过一个轮回。
很无趣。他们?出门,上街,混进人群,熙熙攘攘。崭新的?一天,严自得却在今年不觉得有多难熬。
也许是终于肯在白天出门的?缘故,也许也是带了?安有的?缘由,总归在今天,严自得罕见体会到?一簇愉悦的?滋味,火苗一样噗得冒出。
安有走得有些慢吞吞,他今天力气不足,走下来全依靠着严自得的?力量,嘴上他是说昨天玩过了?头,但?他心?里却已明白,是自己精力不足了?,时间也不够了?。
他让严自得去看街上这些红红火火的?装扮:“你看,红色就是很有精神,你以后多穿点亮颜色,别再假扮黑无常。”
严自得顺着他手指去看了?,街边路灯都?直接换了?个漆身?,红晶晶的?,街道边的?店面更不用说,电子牌匾早就换成大红色,红红火火,所有人脸上都?洋溢着笑?。
而此时严自得不在新年之外,他和安有手牵手跌进新年的?氛围内。严自得在此时终于意识到?,新年是真到?了?。
“我们?是要?去哪儿?”严自得问?。
安有说:“随便逛逛啦。”
说是随便逛逛,但?严自得却发现安有选的?这条路很有目的?,安有选的?就是严自得之前的?上学路。
他们?路过严自得家门,以他家为?起点开始漫游,在严自得意识到?前安有还很有情调回想起之前,他说:“以前我还在这条路上堵你呢。”
以前倒也不算久远,差不多三个月前。严自得听他话一说也想起来,那?时他总觉得安有烦,但?抗拒的?滋味也不算明显,现在想来这其实更像一种甜蜜的?,欲拒还迎的?烦恼。
但?他嘴上还是说:“你当时其实有点让人烦恼。”
安有哼哼几声:“你分明也乐在其中。”他一边踩着方格子一边又说,“但?早起确实挺累的?,之前我起床都?靠的?是鸟叫。”
“就那?个布谷布谷,还得感谢它每天早上七点准时叫呢。”安有笑?笑?,“很神奇对吧,一个天然的?闹钟。”
严自得毫不留情戳穿他:“之后你也再没有七点时候起来过。”
自从和安有混到?一个屋檐下,少?爷是能?踩点到?就踩点到?,那?布谷布谷对少?爷可?算是一点用都?没有。
但?鸟鸣的?确是幸福小镇苏醒的?号角,严自得能?意识到?安有想说什么,但?现在他不认为?是可?以谈论?这些的?时刻。安有身?体看起来根本不算好,散步时一大半力量压在自己身?上,严自得没有迟钝到?连这点都?没有发现。
只是说少?爷现在看着兴致还算足,严自得不想那?么早扫去他兴致。
新年嘛,自己新年总爱过得一塌糊涂,但?不至于要?将?这种厄运传递给安有。
如严自得所料,在他们?路过十三根悬铃木后安有就带着他直奔电玩城,蓬蓬头照旧顶着自己爆发脑袋探出柜台,笑?眯眯的?。
“哈喽自得!”蓬蓬头扒拉几把头发,“去上学吗?好好学习,天天向上!”
之前是严自得回应,后面安有跟着他过来了?,这任务便过给了?安有,但?现在却又有所不同,少?爷这时只是含笑?地看着,却不回应。
严自得也没回应。
蓬蓬头明显卡壳,这次换了?个人叫:“哈喽少?爷!去上……”
“今天放假,”严自得草草打断她?,“我们?不去上学。”
“这样,我都?给忘了?。”蓬蓬头摸摸脑袋,“嗨呀,我习惯这么问?了?。”
安有还是笑?盈盈看着他们?,严自得觉得好不自在,又好奇怪,浑身?发痒似的?,他挪了?下脚步,问?安有。
“是想进去玩吗?”
严自得没想到?安有会摇头,他脚步刚迈进去就又缩了?回来。
“不去,时间有点紧啦,我们?再去其他地方逛逛吧。”安有说,他带着严自得离开,扭头很是礼貌给蓬蓬头说姐姐再见,下次找你来玩。
严自得很是直接,还没等他俩离开电玩城几步就问?:“下次是什么时候。”
安有这次很坦白,他没有再搬弄些胡话来回复,而是很聪明避重就轻,他只是说:“哎呀我也不清楚啦。”又是说自己最近不是很想要?玩游戏,估计等他兴致高了?就来了?。
严自得却又问?:“你当时要?在全息树上挂那?么多我的?许愿牌又是为?什么?”
“你怎么把我们?约会变成了?一场拷问?,”安有颇为?不高兴地嘟囔着,但?还是给他解答,“因为?钱多。”
一听这语气,严自得就明白安有又套起自己那?张胡言乱语的?壳,真心?话就是不要?说、不能?说,这一点严自得感觉安有和自己很像,因此他尤其能?理解安有当下的?感受。
不是被冒犯,而是来者手里拿了?一串拥有正确钥匙的?钥匙串,锁扣觉察到?了?危险。
提到?这全息许愿树,安有倒想起了?另一件事:“对了?,严自得,我们?家里那?棵真的?许愿树你还没有去许愿呢。”
严自得这回拿安有的?话堵他:“下次再说。”
安有臊眉耷眼:“下次是什么时候?”
严自得倒是希望永远没有这个下次,人有期许之物的?前提就是自己并未拥有,或者已经失去。
“没想好。”严自得说,他带着安有走到?悬浮列车站台,他猜出安有要?去的?下一个目的?地,“你想去孟岱那?里对吧。”
如严自得所料,安有下一站果然选择了?孟老板的?店,这回在悬浮列车上安有倒是乖乖坐在严自得身?边,他看了?眼依旧坐在固定座位的?乘客们?,但?这次他一句话也没说。
进店时孟岱刚结完一桌的?单,见严自得来了?他小小吹了?个口哨:“严自得,你来了?。”
孟一二举着盘子:“严自得,你来啦!”
接着才到?安有,孟岱挑眉,这几个月他借他儿子的?东风跟少?爷混得也算很熟了?,他开口:“少?爷也来了?,但?今天新年第一天哦,小费翻倍。”
孟一二这回是举手:“我不要?小费!和我玩!小无哥哥。”
安有还是拒绝:“今天不打算吃饭,刚睡醒,没饿。”
他说这话时严自得正看向他,少?爷依旧是那?副老好人做派,和和善善解释完原因才算拒绝。
但?严自得想这根本不是真正理由。安有醒来时间已经将?近晚饭,他一天都?没吃些什么东西,他们?出门前只抓了?几块糕点垫着,现在说不饿基本上不太可?能?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