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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87章
    筋疲力尽的女人赢了武状元后,围绕着四四方方的擂台边缘,霸气侧露地环顾全场一圈。
    她仰起了头,高举展开了虬结的双臂,手握成拳头,根根肌肉并青筋迸显 。强壮,野性,生命力蓬勃狰狞,厮杀胜利的山林猛虎,原始地怒啸。
    “……”
    何等恐怖的压迫感,何等磅礴的侵略力。
    心惊肉跳。
    毫无封建社会五千年来,细白柔弱无害、楚楚可怜、婀娜多姿、又纯又欲的所谓“女人味”“姑娘家样”“女孩子样”。
    摧枯拉朽地把皇朝的主流认知,拍击得粉碎,腐儒书生瞠目结舌。
    原来女人还有这种生命形态。
    如此强大、蓬勃、壮阔。
    那女人仰着脸,阳光撒在青肿的头部,她似乎是在流泪。
    然后,血人跪下了。
    蕴含着浑厚的内力,声音响彻天际,无数鸟雀慌乱地纷飞。
    “吾皇万岁,万岁,万万岁——”
    “大宋社稷万岁,万岁,万万岁——”
    她忠良地垂下脖颈,忠诚地高呼。
    众官宦立刻反应过来,全场跟着随擂台上的血人跪下了。
    众志成城,齐声高呼:
    “吾皇万岁,万岁,万万岁——”
    “大宋社稷万岁,万岁,万万岁——”
    响彻云霄,久久不绝。
    帝心大悦。
    女性身份在礼法纲常确实为政局所不容,但是,当你足够优秀,当你意味着足够大的利益资源,世间任何庸冗规矩都会为你让步,就像摩西分海。
    她救自己万万次,她披荆斩棘地为自己杀出了一条血路,直通青云天庭。
    权力、势力、智慧、武力、声望、威信……她为自己夺得了想要的公正,而非羊羔一样仰着头,等待强大的雄性从指缝里施舍,撒出点残羹冷炙。
    “朕数月前午睡时做了一场梦,上天神谕告诉朕,武曲星转世,投错了女儿身,下凡来辅佐大宋社稷永昌,家国边疆永固。”掌握着皇权的最高统治者,爱才心切,直接用宗教堵上了士大夫集团,那帮子腐儒的口诛笔伐。
    近侍太监宣口谕。
    “着,开封府捕头,徐氏明文者,右迁兵部卫戍司,封四品骁郎将,赏黄金百两,绸缎百匹,东海粉珍珠两斛。钦此——”
    “谢主隆恩——”
    叩首深深,久久不动,无人看得到血人此刻的神情。
    “好好干,朕的武曲星,”皇帝惜才非常,慈祥的口气宛若邻家老爷爷,“在军部历练些时日,之后,入狄大将军麾下,去西夏战场打拼军功也好,入飞星大将军麾下,去契丹战场积累功勋也罢,都随爱卿选。”
    “微臣领旨。”
    ……
    天子忽然又肃声召唤。
    “展护卫何在?——”
    “微臣在。”
    殿前都指挥副使,兼开封府统领的红袍武官,抱剑出列。
    “朕从包卿处耳闻,京衙稽查人口拐卖之犯罪,线索竟然牵涉到了庙堂之高……”痛心疾首,失望地叹息。
    及仙。
    穷奢极侈淫乐的服务业高楼。
    高楼以黑产为血泪剥削的地基。
    朝廷打仗缺钱了,国法正义的大旗,该雷霆降临了。养肥了的猪,大片开宰。
    “宣旨。”
    “着,殿前都指挥副使展昭,提点京西南路、荆湖北路、淮西南路刑狱,平各地不平之冤案,赐开封府三口闸刀以先斩后奏之权,所到之州境,官员务须全力配合,悖逆者罢免收监。”
    “微臣领旨——”
    展大人一撩红袍,利落地跪下,黑色的武冠冕帽叩首至冰冷的地面,风华绝代的家国忠良,一举一动毕恭毕敬,赏心悦目。老皇帝眯着眼睛呵呵地笑,对这个乖巧的宠臣满意极了。
    “包爱卿,你苦苦寻觅多年,挑了一个又丢一个,挑了一个又丢一个,而今,看样子,开封府的青天红日终于后继有人了啊……”
    包老青天看了一眼那抹红。
    面上如常,应喏封建皇朝的最高统治者:“是的了。”
    在心底苍老地叹息,但愿。
    第574章
    完美不是小心翼翼控制出来的,而是爆发出来的。
    破釜沉舟,竭尽所能。
    不惜一切代价,勇往无前,成妖,成魔,成神。
    她的生命爆发得那么惨烈,鲜血淋漓,比汴京正月里的烟花更绚烂,比喷发的火山神迹更炽烈,见者到老到死也忘不掉,永恒篆刻进记忆深处。
    开封府簇拥回了曾经的小吏,周围众人讨好地阿谀奉承,恭喜贺喜的吉祥话,嘈杂不断,分外吵闹。
    公孙师爷带着两位医师,认真地处理朝廷新贵身上的累累伤痕。棉纱布浸透了烈酒,轻轻擦拭,消毒一道道的皮开肉绽,再用烧红后的医用烙铁烫上去,物理封闭断裂的血管。人肉的焦香漫入鼻腔,一缕缕白烟打着弧儿升起。
    如此剧痛,她却连吭都没吭一声,只是手抓紧了木案,留下深深的指痕。
    何等坚韧的意志力,公孙策暗暗感慨不已,又怜又痛,钦佩入骨。
    历尽千锤百炼,又或者是,千刀万剐,新贵的短打劲装破破烂烂,头发也狼藉不堪。
    心力交瘁地伛偻成龙虾状,低垂着脑袋,长久地静默,脸上青紫浮肿得可怖,眼睛毫无焦距地看着青砖地面,神情痴痴木木。
    “咿,好了,我中啦!”
    突然间傻笑一声,腾地跳出红椅,撞掉了近桌的医药箱、花瓶,稀里哗啦狼藉一地,跌跌撞撞,手舞足蹈地朝外狂奔。
    “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!我中了!我中了!哈哈哈哈哈哈哈!谁还敢欺负我!谁还敢!……”
    众人被斗生的异变吓得三魂去了七魄,面面相觑,立刻冲出去抓,气喘吁吁地跑在后头,呼天抢地:“徐大人,徐大人!这里是禁城呀!岂敢放肆!……”
    武状元的身手岂是普通人能撵得上的,矫健地翻出朱墙,摔倒在了珍奇花木中,头发也散了,鞋子也歪掉了,又哭又笑,扭曲混沌,蹚进了池沼中,惊得大群锦鲤立刻调转方向逃开。
    迎面走来了一队巡逻的禁卫军,众人赶紧拦下,叫救命。
    “怎么了?出什么事了?先把气喘匀了,有事慢慢说。”队长沉声询问,安抚七嘴八舌的诸位。
    众人指指新贵消失的方向,呜呼哀哉,汗流浃背。
    “我们的武状元,竟是喜极而疯了啊!怎得如此没福气!……”
    “烦劳您诸位,快快把她抓回来,禁城内来来去去的皇亲显贵何其多,万一冲撞了,那还得了……”
    “好,我们知道了。”
    禁军队长立刻通知当值的长官,各处协调查找。
    回院又迎见展大人,拎着一提高高的食盒,装满了从御膳房带来的美食,荷花莲叶羹、鹅掌鸭信、燕窝汤、桂圆糯米粥……香喷喷,热气腾腾地摆满小半桌。
    “她人呢?”疑惑,“还没包扎完?”便走去撩幕帘。
    “人没啦!”
    众人焦急地告诉家属,如丧考妣。
    “疯掉了!”
    “跑了!不知道飞哪儿去了!……”
    丈夫脸色瞬间变了:“你们最后见她是在哪个方位,往哪个方向飞走了?”
    众人七嘴八舌地跟他交代,噌的一下,展大人的红影也没了。
    ……
    “中啦!我中啦!哈哈哈哈哈哈哈!谁还敢欺辱我……”
    癫狂的哭笑声传出去很远很远,破坏御苑景致无数,碰到了几波宫娥、太监,撞到了几波权贵,还好死不死地偶遇了老东家,安乐侯。
    庞侯爷在太湖的画舫里享受人生,三层高的奢侈船舫,悠哉悠哉地行驶在粼粼碧波中,仙妃美姬,靡靡之音。才子俊秀们簇拥着慵懒的纨绔,喝得红光满面,种种风雅,吟诗作赋。
    十日后放榜,新科进士,跑不了,大概就是这里面的几位。
    “什么动静?给本侯拖到僻静地,打杀了去。”头枕着臂,不爽地睁开桃花眼。
    席地跪坐的两排乐师战战兢兢,恐惧地拨错了音。
    清风徐然,岁月静好,悠悠拂开云锦纱帐,庞侯爷的视线触及到了外面的景致,仍然保持姿势不动,大腿翘二腿。
    “哟,是它。”
    兴味盎然,轻蔑地笑说:
    “爷的旺财这是怎么了?”
    才子们观望了会儿,察言观色,小心翼翼地给纨绔陪着笑:“似乎是得了失心疯。”
    “怎可能,本侯的旺财最狠最黑了。”漫不经心地张嘴,安乐侯含住美姬剥干净的荔枝,略作咀嚼,顺滑地吞咽了下去。
    近旁小小声,唯唯诺诺地推测:“许是高兴极了,受不住刺激呢。”
    听说徐氏明文者夺得了武状元。
    在全面公开放榜前,便已经确定了的武举科举头魁,天子钦点。
    实在让所有考生纳罕,仰而生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