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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18章
    他也不多说什?么,发生这种事,很难一下子走出来,他只是招呼着:“来来来,吃饭吧,先喝点?热汤,陆院长马上就能下来。”
    他招呼着,让所有人、包括贺琛动起?来,又把目光投向另一个失魂落魄的人:“你叫小哲是吧?多大了?学什?么专业……”
    在方老和文毅的努力带动下,饭桌总算如常运转起?来,陆长青也很快下楼,坐到自己?的座位上,跟贺琛之间间隔着乐言。
    乐言很敏感,觉得爸爸不对,爸比也不太对,像两个沉沉的大石头人坐在他两边……
    “我新学会一首儿歌了,爸爸你要?不要?听?”吃饭向来很乖的他忽然开口?。
    “什?么儿歌?”贺琛机械地撑起?微笑问。
    “小狗乖乖。”
    贺乐言说着,一反平常的拘谨,摇着脑袋,有韵律地唱起?来:“小狗~乖乖,小狗~乖乖,聪明~活泼,淘气又可爱……”
    “很棒。”贺琛振作起?些精神来,揉揉乐言的头。
    “我还有!”看?爸爸好像开心了一点?,贺乐言更加努力,还拉上无辜吃饭的贺默言一起?——
    “小手拍拍,小手拍拍,眼睛藏起?来——”他念到这里?,等待地看?着贺默言。
    贺默言僵直片刻,放下筷子,双手捂住眼睛。
    “小手拍拍,小手拍拍,耳朵藏起?来——”
    贺默言面无表情,但反应精准,抬手捂住耳朵。
    ……贺琛还真笑了下。
    但也就一下,那笑容浅得像静湖上的一丝微波。
    看?了眼沉默的、连一丝笑也没有的向哲,贺琛往贺乐言碗里?夹了一筷子菜:“乖宝,先吃饭吧。”
    “爸爸也吃。”贺乐言从离他最近的盘子里?舀了一勺子菜给贺琛。
    那盘子里?的菜,恰好是贺琛平时爱吃的小炒肉。
    贺琛盯着碗里?的青椒和肉片,恍惚间,想起?另一盘菜。
    医科院分院的奠基仪式后,酒会上,向恒默默放在他面前的那只碟子,里?面装满他爱吃的菜……
    可贺琛没有碰那个碟子,菜他一口?都没吃。
    他当时为什?么不碰呢?向哥该怎么想,该有多失望……
    “爸爸?”
    “嗯。”贺琛回过神来,夹起?菜放进嘴巴里?,伴着一股上涌的甜腥味儿,大口?大口?,把菜和饭吞咽下去。
    陆长青暗中看?着他,默默倒了一杯温水,放在乐言手边,碰碰乐言胳膊,让他传递给贺琛。
    饭吃完了。贺琛和陆长青站起?来,同时伸手,要?抱贺乐言下餐椅。
    僵持了一瞬,陆长青先收回手来。
    贺琛把贺乐言抱下餐椅,看?了一眼陆长青,想说什?么,又没开口?。
    陆长青说他不冷静,他此刻意?识到,他确实不太冷静,一个行动背后可以有很多种动机,他因为……迁怒,把陆长青的一切行动往最恶的动机上靠。这不理智,也不公平。
    但是,陆长青没跟他说这份证据的事,也是真的。
    如果他提早知道、提早行动,提早对付贺家,一切会不会不一样?
    贺琛紧紧攥了下手,牵起?贺乐言,错开陆长青,向餐厅外走去。
    陆长青在原地站了一瞬,也迈开脚步。
    不过,贺琛是带贺乐言走回房间,陆长青却走向大门。
    “院长,还要?出去?”文毅问。
    陆长青点?头,声音沉稳:“去看?一下病人。”
    他默默往外走,文毅急忙跟上:“院长,伞!”
    文毅从玄关那里?拿出一把伞递给陆长青,看?着他独自撑伞,走进雨夜,走进无边的黑暗。
    *
    “这两天又去哪里?潇洒了?”特殊病房里?,沈星洲抬起?头来,不适应地半眯半睁着眼睛,“把灯关掉。”
    “例行检查,关掉看?不清。”陆长青说着,向他走来。
    “看?不清,你不是有那个,夜视能力吗?”沈星洲嬉笑道。
    陆长青平静看?他一眼,打开他近前的监控仪器,看?着上面的数字道:“沈元帅最近镇静类药物用得太多了,下月要?减量。”
    “别,别啊!”沈星洲着急,“你不爱听,我不说就是!”
    “真的太多,不是针对你。”陆长青说。
    “是针对我,就是针对我,全世界都针对我……”沈星洲一副凄惨模样,碎碎念叨起?来,一点?儿也没有当年?帝国第?一元帅的影子。“不能出去放风,不能跟人聊天,你还不让我镇静下来睡觉,陆长青,我要?告你虐待!”
    陆长青平时很少理会他的絮叨,最多贡献个耳朵听着,今天却不一样,他一边继续检查数据,一边说道:“想聊天,我陪您聊。”
    沈星洲狐疑地打量他:“你吃错药了?”
    陆长青没理他的话,正经问:“失去战友,怎么才能走出来?”
    “失去战友,谁?你的小男朋友吗?”沈星洲疯疯癫癫笑道,“那不怕,他很习惯的。”
    陆长青攥了攥手指:“看?见?别人痛苦,就让你那么开心?”
    “哈哈,是啊,谢谢你上门给我送开心。”沈星洲笑得更猖狂了,直到看?见?陆长青拿了一支长长的针出来,他才猛地收住笑,“时间。”
    “没别的答案,时候到了,自然就走出来了。”他正经答。
    陆长青思索片刻,放回了针,又问:“做什?么,能让他像信任战友一样信任我?”
    沈星洲沉默了一会儿:“原来你是受了情伤了……”
    他记吃不记打,又嘻嘻哈哈,幸灾乐祸地笑起?来。
    看?见?陆长青又去拿针,他才又一次收住笑:“当然就是做他的战友啊。”
    “我做了,没成功。”陆长青盯着屏幕上滚动的数据说,“我以为我可以做他的同路人,但,他的同路人从来不是我。”
    “同路人?”沈星洲怪笑,“可是他真的认识你、知道你是谁吗?”
    陆长青视线凝固,转过头,看?向他。
    “不要?小看?我们战士的直觉,我们也许没你们聪明,但我们直觉可不差。”沈星洲嘲讽看?着陆长青,“有所保留就是有所保留,就算不知道你们保留了什?么,但一个神秘的看?不透的所在,我们当然会自动识别为陷阱啊。”
    “嗯,陷阱。”沈星洲又望向空处,自言自语起?来,“你,傅尘,你们都一样,把自己?深深地藏起?来,给人看?的全是假的,是假的,哈哈。”
    他对你的感情不是假的。陆长青默想,没有出声。
    沈星洲很快也沉默下来。
    “你已经好转很多。”陆长青忽然开口?安慰他。
    沈星洲从潦草的头发后掀起?眼皮:“为什?么,因为我提到他的名字,却没有发疯?”
    他喜怒无定,忽然冷哼一声:“那是我看?你小子今天可怜,大发慈悲而已。”
    “你检查完了没?检查完快走吧,咨询费留下,一秒钟五百,你根本不是陪本帅聊天,是向本帅求助……”
    陆长青最终给沈星洲转了一笔不菲的费用,尽管沈星洲根本没有花钱的去处。
    巡完一圈病房,陆长青回到办公室,洗手的同时,照了一眼镜子。
    认识真正的他?
    陆长青伸出手,指尖碰触了一瞬镜中的自己?,很快,又收回去。
    沈星洲认识了真正的傅尘,结果如何呢?一死,一疯吗?
    *
    “爸爸,爸爸?该你去洗澡啦。”
    贺乐言拉拉贺琛,让他回过神来。
    “这就去。”对上贺乐言担心的眼睛,贺琛笑了下,捏捏他的脸,走向浴室。
    进入浴室,他脸上的笑容像烟雾一样消失。
    他慢慢脱着衣服,继续想他的事情。
    他在想,从哪一步开始他就做错了。
    他责怪陆长青,但实际上,决定徐徐图之的是他自己?,没有人胁迫他。
    如果他少考虑一点?,直接把贺家跟米斯特人勾结的事捅出去,向哥是不是就不会再?走这条路?
    或者?,他早就应该借勾结火狐的理由把他羁押起?来,扣在汉河,也许他会生气、会发疯,但至少是活着生气……
    不,其?实更早之前他就错了,三年?前,他就该开诚布公跟向哥谈,而不是回避事实、粉饰太平,于是向哥也只好在他面前粉饰。
    不管哪一步重来,向哥都不用死吧,不用以那样的方式……贺琛闭上眼睛,手指并?作匕首的形状,移向自己?小腹。
    他怪异地想把自己?也切开,也掏一个血洞,他想象着一根绳索在自己?内脏和骨骼间抽拉是什?么滋味,后来又忍不住想象,那根绳索绷紧发力,将自己?剖开,像贺宏声一样一分为二……
    “爸爸,爸爸?”
    洗手间外响起?贺乐言稚嫩的呼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