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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26章
    云渝默了会儿,开口问:“你还记得上一次洪灾受灾面积有多少,受灾的灾民有多少?”
    彦博远眼眸一动,知道云渝说的是上一世的洪水,答道:“记得,受灾五十万顷,县镇五十余处,受灾人口三?百多万,伤亡二十万人。”
    云渝点头,再问:“这次的受灾情况统计出来了吗,受灾多少,灾民伤亡又?有多少?”
    彦博远哪怕早有准备,可当云渝问出这话的时候,还是控制不住地睁大了双眼,嗓子眼发紧,望进云渝眼底,话语从缓慢艰难,到落地有声而坚定。
    “洪水发生的第?一时间就时刻关注受灾情况,从洪灾开始至今,受灾面积五十万八千七百顷,县镇五十三?处,受灾人口三?百多万,伤亡……”
    “伤亡五千人……”
    大部分是因?为灾后的污染而得的疾病,直接死于洪水的只有千余人。
    彦博远坐镇的兴源,在四府之中受灾人数最少,府城周边五个?县更是无一人伤亡。
    “受灾面积和地方都没变,可最重要的人变了,我再问你一个?问题,你认为皇家子弟的命,和普通百姓的命,孰轻孰重?”
    彦博远的眼睛已是微红:“皇亲国戚亦是母生父养,皆是一条命来,一条命走,皇家子弟与普通百姓的命同轻同重。”
    “前世死伤二十万,今生五千人,这个?改变,不单单是文书上涂两笔的改变,这背后是十数万的人,十数万的每一个?人背后,又?有十数万的家庭,那十数万的人救得,十数万人的命运改得了,你和我,娘和小妹,以及谢期榕和其他?想要保护的人的命,就哪里改变不了了?”
    “你觉得命数已定,无法?更改,前世早已死去的十数万人,现?在还好好活着,能吃能喝,能跑能跳,和寻常人无二。”
    “彦博远,不到最后一刻,别认命。”
    “不到最后一刻不认命,只要还有一口气在,只要还有一线生机,就要坚持到底,我们就不能泄气,越是艰难困苦的时候,越不能认,越是要去争,要去与天?争,人定胜天?。”
    云渝骨子里的坚韧,刺得彦博远想哭,这是他?的夫郎,他?此刻仿佛在发光,刺得彦博远眼睛生疼,心要被?他?熔化。
    彦博远有前世的记忆,虽然前世和今生路线已经不一样,可就如洪水这样的大事情,能够提前规避,他?们已经知道了自己可能会有的死因?,之后行事注意着,提前预知,不信还走老路。
    谢期榕的事情给彦博远敲警钟,让他?郁郁寡欢,疏远云渝,害怕将人拖累。
    但云渝不认命,也不想彦博远认命,现?在盖棺论?定为时尚早,不到闭眼的时候,坚决不气馁。
    在逃难的时候,云渝见?过原本还有一线生机的人,因?为泄气,自己先没了活命的希望而失去生命,人的气泄了,精神气没了,命便也到头了。
    云渝不希望彦博远变成那样,当知道他?这几?日的心结,就想起了这座百姓为他?建造的生祠,将他?带来看看他?为人们带来的改变。
    积重的云层散开,洒下白?灿阳光,彦博远的心境豁然开朗。
    他?修了几?辈子的福气才让他?遇见?云渝,行好事积善德,为民奔走修大德,他?要和云渝长长久久。
    他?不能丧气。
    第89章
    饭点的时?候, 彦博远的肚子应景地开始抗议。
    脑子里过了一遍附近的酒楼食肆,提议:“城里的荣盛酒楼十分出名?,之前没?寻到机会去, 它?那片的屋舍基本上修缮完毕了,我们去那头看看吧。”
    “好, 我们也?好久没?一块在?外面吃饭了。”
    云渝点头, 撑开伞面, 遮到彦博远头上。
    彦博远摸摸鼻子, 还是不习惯打伞, “我来吧。”
    他个头高,云渝打伞需要特意举起手来, 原本就是给他遮阳的, 彦博远没?了出门时?的不情不愿,两人挨在?伞面下踱步前行。
    云渝觉得彦博远身?上有鬼气,不让他晒太阳。
    彦博远说晒太阳能去鬼气。
    两人为着?打伞争论了一番,最后彦博远老实听话。
    高头大马威风凛凛一汉子, 打一顶秀气小伞,彦博远不情不愿,于是把?云渝拉进伞下,挤着?人走路。
    现在?也?是一样, 惹得路上行人纷纷侧目。
    彦博远没?了最初的小媳妇样, 转而是斗胜的公鸡, 昂头挺胸给夫郎撑伞。
    到了酒楼才?吃过两口菜,就有人来说衙门里来了个江湖人, 提着?血布兜子和通缉令,要换赏钱。
    彦博远匆匆扒拉完饭,云渝提醒:“别忘记撑伞。”
    彦博远无奈地看向墙角倚靠的粉黛色的竹骨绢面小伞。
    云渝:“我去买个幂篱吧。”
    富家小姐、哥儿千金之躯, 为了不让外男看见身?形,以及遮风所用?,娇倩可人身?姿曼妙的姐儿、哥儿带个幂篱遮身?,半遮半掩引人遐想。
    换成个粗鲁大汉,垂落地面的纱幔被?汉子的身?躯顶出了帷幕的范围,本该齐地的粉色淡纱吊在?腰际。
    彦博远打了个冷颤,搓了搓膀子,把?那莫名?其妙的画面甩出脑海。
    瘆得慌。
    还是打伞吧。
    彦博远满脸抗拒地拿起伞,委屈道:“以前不打伞也?没?事。”
    “那以前也?不明显。”
    彦博远惊,“很明显吗?”
    云渝认真点头,想的是夜里明显。
    随从一头雾水,听他们二人打哑谜,然后就看上官极其违和地撑开小伞。
    衙役:“……”
    不是很想认识他,你们当官的真讲究。
    衙役远远落后彦博远,东看看西看看,商铺真多,路人真好看,就是不想去看上峰。
    云渝临窗俯看,彦博远大跨步往前冲,走的是虎虎生威,煞气毕露,晴天当空撑个精致遮阳小伞,滑稽又好笑。
    彦博远离了云渝的视线也?没?收伞,给各位同?僚开个眼界,守门的侍卫眼珠子都能瞪出来。
    云渝目送人离开,窗子没?关敞开透风,坐回饭桌前舀汤喝。
    吸溜两口热汤,迎着?微风放松,听着?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行走叫卖声,暂时?放下了心中沉甸甸的荫翳,长呼一口闷气。
    “娘,娘你醒醒,娘亲你快醒醒。”
    小孩的哭声从窗外传来。
    “有人晕倒了,快去看看。”
    哄一下,人群翻腾,叽叽喳喳吵闹不停。
    云渝放下汤碗迅速挪到窗户旁,他听着?声音似乎就在?楼底下。
    “去看看怎么回事。”
    彦博远走前给他留了三个护卫,云渝记得他的吩咐,现在?情况特殊,遇到事情就让人去看去做,别轻易涉险。
    护卫领命前去,他也?看到了底下的场景。
    中年?妇人瘫倒在?地,三四岁大的小姑娘趴在?地上,想要摇醒娘亲。
    人群在?她们四周围成圈,一没?车马,二没?第三人,云渝猜测是突然昏厥。
    他不懂医术,但也?知道突然昏厥必须及时?就医,“你们再去一人,将那妇人送去医馆。”
    “是。”
    云渝想了想还是没?下去,形势不明,暂且再看看。
    侍卫到了地方越过众人查看,妇人嘴唇乌青,脸色苍白,气息微弱,确是昏迷之相,就要上手去将人扶起送医,人群之外有人大声喊道。
    “且慢!别动她,我是大夫,我是大夫,让我进去看看。”
    众人循声让道,一白面小哥儿越过众人扑来,衣衫被?人群挤得略微凌乱,脸蛋发红,是听到有人昏厥跑着?来的。
    喘着?粗气,一手摸脉,一手打开身?边的药箱,在?内翻找。
    一心二用?,乱中有序。
    侍从让开位置,给楼上窗户旁的云渝一个眼神询问。
    得到示意后,将小姑娘扶起,和后一个下楼的侍从一块隐晦地堵住小哥儿的来路,将人群隔开,看他救治,保持一有不对就能将人制住的距离。
    只见小哥儿从药箱中拿出银针,果断挽起妇人的手臂连下数针,照着?她胸脯连拍数下,妇人咳呛出声,醒了。
    “好厉害的大夫,年?纪轻轻本事了得。”
    看小哥儿面嫩,不看好他能治病的人惊呼出声,人群又是一阵喧哗。
    妇人的眼睛眨巴两下,小姑娘见娘亲醒来,甩开侍从牵着?的手,扑到娘亲怀里哭咽。
    “我的闺女呦。”妇人搂着人哭了一通,缓过气来,向小哥儿道谢。
    “医者仁心,应该的,不必道谢。”
    小哥儿无所谓地摆摆手,“你体质虚弱,身?上有暗伤,底子差,一时?惊厥,并非意外,还是去医馆,寻个大夫吃些药的好。”
    小哥儿看到她身?上的衣服,顿了下:“罢了,我给你开个药方子,直接去医馆抓药,省个问诊钱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