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低眉偷偷笑了笑，从置物架上拿了个新口罩递了过去：“进了校门后给我全程戴着。”
    秦观臾顿感不?满，嘀嘀咕咕：“干嘛？嫌我不?好?看给你丢人啊？”
    “你如果不?想一下课就被人表白的话，就乖乖听我的话。”
    秦观臾撇了撇嘴，还是?听话地接过口罩，换好?全新的运动鞋后，又忍不?住上下打?量了一眼穿着棉质衬衫和长裤的沈迁辞。
    “沈老师，你每次上课都是?一样的打?扮吗？上次我俩出去买衣服的时候，我记得给你挑了一套和我今天类似的。”
    “其实我刚开?始教书的时候，衣服还是?比较多变的。”沈迁辞淡淡道，“被学生表白几次就老实了。”
    沈迁辞至今想起当?时的场面都觉得头皮发麻，恨不?得连夜扛着高铁逃跑。
    自那之后，只要他去上课，就固定只穿x冷淡风格的衣服了，虽然效果不?大，但至少有点效果，他实在不?想尝试“中学版男教师恶心穿搭”。
    “这些祖国的花朵，一天天的不?好?好?学习，居然觊觎自己的老师！”小秦总指指点点。
    但随即想想，秦观臾又觉得很满意，毕竟沈老师在干主业的时候衣着单调又冷淡，但在干兼职的时候却是?怎么舒服怎么好?看怎么来，而且除了家人和大学室友，只有他看过沈老师的绝密睡衣装！
    ——
    秦观臾已经知?道沈老师有多受欢迎，为?了避免找不?到?座位，只好?先一步去了教室。
    到?达目的地时秦观臾还是?再次震惊了一下，离上课还有5分钟，但里头已经坐得满满当?当?，只剩最后一排还空着三四个位子。
    他拉了拉口罩，假装淡定地找了其中一个空位，将?沈老师亲自打?印并做了笔记的剧本放到?了桌上，期待地等待着上课时间。
    这时，他听见前?方传来窃窃私语。
    “看秦秾今天发布的那个新广告了吗？”
    “看了看了！啊啊啊啊沈老师神颜！那么多年没拍戏状态还是?那么好?。”
    “沈老师下学期要是?能给我们上表演课就好?了。”
    “听说另一个男主还是?秦秾的总裁亲自演的。”
    “我靠真的假的？秦秾的总裁这么年轻？”
    秦观臾悄悄竖起了耳朵，还发现坐在他前?面的两个女生的手机屏幕上，是?他和沈迁辞的广告角色合照，俩姑娘看上去兴奋得快要昏迷了 。
    其中一个女生激动地抓着同伴的手，语无?伦次：“姐妹！我对不?起沈老师，我我我我……”
    她的同伴使?劲点头：“我懂！！我也想嗑啊啊啊！以前?我还嗑沈老师和姜维，现在感觉和秦总更般配！”
    小秦总坐在位置上一动不?敢动，默默地听着教室里的大家的私语。
    他也是?没想到?，沈迁辞居然有那么多学生偷偷嗑自家老师的cp？？！！但不?可置信之余，他又对“秦总比姜维更配沈老师”这番话感到?十分受用。
    教室里正?热闹着，上课时间到?了，沈迁辞的身影从教室前?门走?了进来。
    一瞬间，教室里的众人默契地爆发出了一阵能掀翻屋顶的呼声和掌声。
    “沈老师，广告拍的超好?看！”
    “下学期教我们表演吧！”
    沈迁辞实在没忍住，有些不?好?意思地笑了起来。
    台下的秦观臾近乎贪婪地盯着他的那个笑，长到?25岁，他觉得自己才算是?亲眼所见了什么叫“唇红齿白”和“风华绝代”。
    他不?禁又可惜起来，沈迁辞这种顶尖的长相和业务能力，如果没有退圈，现在真的不?知?道该火成什么样，也不?知?道这种人生走?向之下的他们，还会不?会相遇相识。
    ——
    学生们还算懂事，很快就安静下来，一双双眼睛亮晶晶的，等着沈迁辞开?始讲课，秦观臾也被这些小崽子们的好?学劲儿带动起来，聚精会神地看向讲台。
    沈迁辞点开?课件：“今天我们来分析《雷雨》里面周朴园的人物形象。”
    秦观臾微微皱起了眉，不?理?解这节课跟“秦时安和程喻饴是?不?是?爱情”有什么关?系。
    沈迁辞双手撑在讲台，扫了眼下边的一众学生，笑道：“你们的眼神为?什么瞬间黯淡了下去？”
    一个男同学的声音从中间的座位传出：“这集在中学的时候抱过我。”
    大伙儿顿时哄笑。
    沈迁辞也乐了：“但你们现在是?大学生，所以今天咱们来聊点不?一样的。”
    一听这话，大家又正?襟危坐起来。
    “大家觉得，周朴园爱侍萍吗？”沈迁辞抛出问题。
    十八九岁、二十出头的大学生，正?是?荷尔蒙最旺盛的时期，一听到?这节课要谈论“爱”，大家都肉眼可见地兴奋起来。
    “应该……不?爱吧？”
    “我觉得肯定爱过，但话剧开?始的那个时间肯定是?不?爱的。”
    “我还记得中学阅读理?解题的答案，周朴园的人物形象不?就是?‘虚伪’吗？”
    大家讨论了好?一会儿，沈迁辞才开?口说：“那还是?先听我说说自己的解读？”
    讨论声瞬间停止，同学们立马聚精会神，挺直了背等着听讲。
    沈迁辞说：“我之前?的课上讲过，读书和读剧本的时候，最好?从情境和人物关?系去分析人物。”
    “大家都提前?读过《雷雨》了，应该都还记得，周家的房子是?按照侍萍‘生前?’的喜好?设计的。”
    他顿了顿，又道：“而且周朴园把侍萍说成是?‘第一任太太’。”
    “这是?个很容易被初读剧本的大家忽视的一个点。”
    沈迁辞突然问：“侍萍曾经在周家的身份是?什么？”
    有同学回答：“侍女。”
    “对。大家想想，周朴园把一个侍女抬高成‘大太太’的地位，在那个时代而言，是?世俗的最高礼节。”
    沈迁辞示意大家看投影上的剧本，“而且周朴园仍然穿着旧时的衣服，还有一件30年前?雨衣，这件衣服很可能和侍萍有关?。”
    “周朴园是?留学归来的少爷，是?最先觉醒的一批知?识分子，但他年轻的时候，就和他的儿子周冲一样，没有实力，只能被迫接受世俗给自己施加的枷锁。”
    “因为?世俗的偏见，以及年轻时无?法战胜的社会境况，他无?法自由地选择自己的真爱，不?能跨越阶级选择侍萍。”
    “所以哪怕侍萍虽‘死’，但已经被周朴园神化，他用各种行为?告诉所有人，自己时刻在缅怀这一个人，这个人有着不?可亵渎的地位。他把侍萍奉上一个‘神圣的地位’，来弥补自己当?年没有选择她。”
    “这也算周朴园反抗这种强加在自己身上的世俗枷锁，是?一种迟到?的‘胜利’。”
    教室内一片寂静，这类解读大家在中学时期并没有听到?过，如今乍一听只觉得万分震撼。
    有同学突然惊叹：“剧本里说侍萍识字，而且虽然是?侍女，但有读书人的气质，所以可能是?年轻时的周朴园教的？！”
    坐在后排的秦观臾不?禁瞪圆了双眼，他突然想到?，从自己有记忆以来，程爷爷一直是?稳重?的，哪怕已经年迈，却依然觉得他和自己外公一样，是?富有学识并且阅历丰富的。
    可他却忘记了，程爷爷在最初进入秦家时，只是?一个18岁的小学徒，大字不?识一个。
    在拍摄广告时，曾有一场戏，是?“秦时安教程喻饴识字写字”，当?时的他并没有多想，也没有刻意地把这件事去和“爱情”作联系。
    可直到?这一刻，他才反应过来……一个秦家大少爷，这么细心地教一个小学徒读书识字，甚至是?看账本，这在当?时的那个时代背景下，简直是?想都不?敢想的……
    而更令他后知?后觉感到?震惊的是?，自他记事以来，程爷爷都是?秦秾的一份子，外公外婆从小就教导他和姐姐，程爷爷不?是?外人，是?在秦秾最难的时候，帮秦家挺过来的恩人、家人。
    程爷爷在二十多岁的时候，就开?始帮忙处理?秦秾的事务，但作为?当?时秦家二少爷的外公没有意见，甚至连太姥姥都没有意见！这是?谁的嘱咐，程爷爷又是?在帮谁完成遗志，不?言而喻……
    这是?爱吗？
    这难道还不?算爱吗？！
    “我的天……”秦观臾喃喃。
    他现在真的觉得大伯公给程爷爷取名“喻饴”是?饱含私心的了。
    至于两人在当?下是?否就意识到?了自己爱着对方……
    程爷爷估计是?大伯公走?后才“猛然惊觉”。
    那大伯公呢？
    秦观臾突然想起之前?看到?的一条评论——[秦时安走?得太早了，所有的可能性都随着他的死亡戛然而止，爱与不?爱都已经得不?到?准确答案了。]