闻逆川穿过屏风,踏进去刚一抬眼,就怔了怔——
整个茶室里头只有一个女人,她身着青色外袍,梳着整齐的发髻,头上的发饰并不繁琐,相反,刚好衬出她温婉的气质。
而闻逆川走进去的时候,恰好那女人感觉到了动静,也随之挪动目光,看了过来。
两人的目光就这样撞到了一起。
女人的视线在闻逆川身上游弋了片刻,而后,睫毛一扑腾、瞳仁一亮,好似想到了什么。
这个人她见过呢。
可反观闻逆川却有点儿躲闪,只因他没来由地想起那日看见李大人与她坐在马车上、自然地挽着手的情形,尤其是李大人那张像极了谈煊的脸,很难让他不去想象谈煊会在他离开之后也过上了娶妻生子的生活。
可这本来就是谈煊应该做的呀,如若他还活着的话,大概太后也会把人塞进王府、塞到谈煊的身边。
可越是这么想,闻逆川就越不敢看李夫人了,因为他觉得此刻的自己,像一直窥探别人的老鼠,除了嫉妒,生不出别的情绪。
于是,他故作没看到一般往另一个角落走去,边走边心生后悔,早知道同白玥一起出去就不会遇到如此尴尬的情形了。
谁料,还没往前走两步,李夫人就喊着了他:“公子留步。”
整个茶室就只有他们两人,李夫人喊的自然就是他了。
闻逆川迟疑了一瞬,最后还是停住了脚步,缓缓转身冲她礼貌地点点头:“夫人。”
“你认得我的,对吧,”李夫人放下手中的茶杯,不徐不疾地侧过脸来,“过来坐呀。”
闻逆川张了张口,准备找个借口拒绝,谁料,李夫人又接了一句:“这儿就你我二人,我们先前也见过,何不坐一起喝茶呢……还是说,我让你觉得不自在了。”
确实不自在。
可这话闻逆川终究没有说出来,越是像李夫人这样直接点明白的人,越是不好拒绝。
迟疑再三,闻逆川又环顾了一圈,寻思着这茶室也不大,就算不坐在李夫人对面,也相隔不远,但如此拒绝了她,反倒更尴尬了。
于是,他只好默默地坐到了李夫人对面。
见他坐下,李夫人满意地笑了笑,随即给她倒了杯茶,说道:“刚泡好的,你如若要点新的,还得等等。”
既然都坐下了,闻逆川也不含糊,直接就端起李夫人倒的茶抿了一口,茶水丝滑流入喉间时,那种熟悉又陌生的味道让他不由一怔。
“花茶?”闻逆川说着,又垂眼端详了一下杯中的液体,是淡黄色的,还飘着清香。
越城临边境,本地人鲜少和花茶是地理位置使然,可没想到这客栈竟然还有花茶,而且这种花明显是越城一带种不出来的。
那李夫人从他坐下那一刻起,就一直观察着他,见他这般疑惑,还没等他问出口,就徐徐回答道:“是我夫君从京城带过来的。”
“怪不得,”闻逆川恍然大悟,“我看这儿的人也不喝花茶。”
李夫人笑着垂了垂眼皮,再次抬眼时,视线依旧落在闻逆川身上,她似乎也不着急说话,好像在等闻逆川的注意力回到自己身上时,才问出口:“公子貌似,认识我夫君?”
闻逆川又一怔,这屁股还没坐热呢,李夫人的话让他惊讶了两回。
他掩饰地笑了笑,回答道:“我怎么会认识李大人呢,只是先前我丢了东西,恰逢那天审问时李大人巡查来了,事情很快就解决了。”
“是吗?”李夫人的语气毫不意外,好像早就料到对方会说这些无关痛痒的话一样,她又问,“我见你都追到马车边上来了,我还以为你们是旧识。”
“……”这话让闻逆川接不上了,那天他真的以为那是谈煊,不管不顾地追了上去,如今想来,颇有些狼狈。
“不过他倒是奇怪了,若是平时早要把人拦下去了,可到你这儿,他却还耐心地同你多说几句,许是看你长得好,哈哈哈……”李夫人笑起来眼睛弯弯的,温柔大方的脸上展现出少有的俏皮,是个美人不假。
不过,她这话说得弯弯绕绕的,闻逆川听后还反应了好一会儿,明白过来的时候,眼神却聚焦了起来,追问道:“李大人平时像个严肃的人吧?”
“严肃得很,都不会笑的,”李夫人好似想到了什么,不动声色地添了一句,“倒是那日同你说三句,笑了两回。”
如若说李夫人刚开始说的话是试探、像玩笑,那如今更像是敲打、是警告,或许几日之内频繁地见到闻逆川这个人,让他觉察出哪里不对了,特别那日追着李大人的马车,显得刻意又可疑,许是放心不下。
闻逆川嗅出来异样后,动了动足尖,准备找个借口开溜了。
谁料,不偏不倚,就在这时,外头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,越来越近,直到感觉到有一阵风掠过的时候,那人就这么悠然出现了。
还没等闻逆川反应过来,随即,李夫人先一步站了起来,从位置后面绕出来迎了上去,说话的声音微微上扬,听起来就知道她见到来人很雀跃:“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。”
进来的人正是谈煊,当然此刻化名成了李怀川。
她一路小跑过去,最后距离较近的地方又分寸地停了下来,想伸手去挽他,可那人就好像早料到一般,直接把手背了过去。
“出了点事,一会儿还是需要你跟我在他们面前……”话说到一半,谈煊注意到了角落某个熟悉的背影,他停住了,目光在那人身上锁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