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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47章
    他做不了主,只得上报里长,正巧方老先生在侧,他伸头朝这看了一眼,对着墨玉笙点点头,不一会儿主事来报:“准了……只是怕是时间不够了。”
    墨玉笙广袖一挥,三两步踏上擂台,“无妨,劳烦备纸笔。”
    片刻后香钟燃烬,儒生们纷纷住笔,由主事展示,方老先生点评。
    轮到墨玉笙,看客们的眼睛齐刷刷地转向他,想看看这厮如何在厕所里点灯——找死。
    时间紧迫,他只来得及勾勒出个轮廓,依稀可辩长街一条,桃树几处,临街有条河,河上有座桥,桥头几棵垂柳,桥上有个人,只有道背影,是个少年郎。
    笔法流畅,意境悠远,只是看不出春日的繁盛,少了些许生机。
    画作空白处提了四个字:春风十里。
    元晦心尖一颤,被台上那人闷骚了一脸。
    春风十里扬州路。卷上珠帘总不如。
    方老先生避重就轻道:“灵动洒脱,如龙腾凤舞。好字!好字!这画嘛……”
    “且慢。”墨玉笙道。
    说话间,他解下腰间酒壶,仰头饮下一口,对着那画卷轻轻吹了口气,墨迹缓缓晕开,画卷上的万物好似活过来似的,但见野桃含笑,垂柳自摇,沙水逐浪。
    而那桥上的少年郎,好似微微抬了抬头。
    人群爆发出一阵惊呼。
    站台上,墨玉笙立如芝兰玉树。
    那正是不发一语,尽得风流。
    他朝元晦递出只手。
    元晦穿越人群,朝着那只手走了过去。
    一个孩童盯着元晦的背影看了半晌,忽地一偏脑袋,“咦……那桥上的人,好像是他。”
    身旁妇人道:“谁?”
    再看去,两人如两粒微尘,淡入风里风。
    人潮汹涌中,元晦忽地顿足,一拍脑门道:“遭了!遭了!”
    墨玉笙一头雾水,“怎么了?”
    元晦拖着他,火速往回走。
    “忘了彩头了。”
    墨玉笙由着他拉着,边走边笑道:“左不过就是一对窗花,回头我给你买上一打,让你烧着玩。”
    元晦:“不一样。”
    墨玉笙:“有何不一样?”
    元晦蓦地回头,“那是我男人得的。”
    …………
    两人回到墨宅。
    元晦拿着窗花对着窗棂比划道:“如何?是高了还是矮了?端正吗?”
    墨玉笙坐在桌旁,翘个二郎腿。桌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小食,还有一些腊货。
    他摸着下巴道:“再往上点。”
    元晦又往上挪了半指,扭头道:“如何?”
    墨玉笙点点头,“这下差不多了。”
    元晦伸指沾了沾浆糊,贴上窗花,又起掌将窗花压平。
    他退后半步,上下打量了一番,刚转身,一头撞进了墨玉笙怀里。
    墨玉笙在他脸上摸了一把,带下点浆糊,笑道:“脸都花了。”
    边说边将他轻轻地压在窗棂上,在开花的脸上亲了一下。
    元晦半个身子都酥透了,双手勾住墨玉笙的颈子,后背抵着窗棱,两人的身影就这么与窗花交叠在了一起。
    元晦摸着墨玉笙的后颈,微微侧脸,对上了墨玉笙的双唇,这回儿他一改先前的豪放,只蜻蜓点水地啄了一下,便退开来,看着墨玉笙的眼睛,问道:“怎么?有什么事吗?”
    一直以来都是他撒娇讨吻,墨玉笙很少这样主动地与他腻歪。
    元晦心思细腻,已经察觉到了墨玉笙的反常。
    他不想让墨玉笙为难,便带头挑开了这个话题。
    墨玉笙牵过他一只手,放在掌心,另一手覆在他的手背上,来回摩挲着,又低头在他沾着浆糊的指尖上亲了亲,方才开口道:“我想回山西老家一趟。”
    元晦鸦睫微颤,“什么时候?”
    墨玉笙:“很快,就这几日。”
    三日前,墨玉笙收到了封家书。
    墨覃盛亲笔。
    墨玉笙在外浪荡不着家的这些年,两人以书信往来,其中墨玉笙寄去的书信居多,墨覃盛偶有回信,多是些嘱咐与家常。
    这封家书与往日无二,只是在结尾处提到了墨玉笙的母亲,说她痼疾复发,卧床了好些时日。又说母亲托他代为转告,询问年关将至,能否回家见上一面。
    寥寥数字,墨玉笙读了三遍,心中百味杂陈。
    时光匆匆,平等地推着每一个人前行,他年岁渐长的同时,父辈们也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悄然变老。
    他当即便做下了北上探亲的决定,却拖到现在才敢出口。
    回家意味着取舍,意味着别离,因为他许不了他名分。
    他并非在意元晦的男子之身,墨家家风纯正见不得断袖之事,但他若认定的事再如何惊世骇俗也绝不会回头。
    倘若元晦只是名寻常男子,他愿意带着他给一对高堂磕三个响头,谩骂也好,鞭打也好,他愿意受着,他就陪着他;他不愿意受着,他就替他挡下。
    可惜,他是苏曦,是苏令之子。
    他想护他周全,让他远离前尘纷扰,就不得不独留他一人。
    他曾答应过元晦,不再离他半步。他努力想要做好一个郎君,却忽略了他同时也是儿子,是亲弟,是孙侄,每一个身份都得将他劈开一道,要分走一点他所剩无几的时光。
    墨玉笙那无法宣之于口的郁结元晦自然清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