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番外9被世界遗弃的角落(齐线)
    烈风带着哈德逊河的水汽和大西洋彼岸的喧器,毫无顾忌灌入顶层公寓的客厅。巨大的落地窗敞开着,厚重的丝绒窗帘被风鼓动,如同濒死的巨鸟翅膀,疯狂拍打着空气。
    霍一站在窗前,身高在开阔的空间里显得愈发挺拔,又带着一丝孤峭。长发被风撩起,挑染的发丝在都市辉煌的灯火背景中划过凌乱的弧。她看着脚下这座不夜城,车流如织,霓虹闪烁,像一条无尽流淌的、冰冷的银河。可这一切喧器,都被这高耸入云的壁垒隔绝,只剩下风呼啸而过的空洞回响。
    站在窗前,犹如背离人间,又如被世界率先遗弃。
    “风太大,小心冻亲。“
    一件还带着体温和淡雅香根草气息的外套轻轻披在她肩上。霍一没有回头,身体却几不可察地松弛了一瞬。是Joyce。她总是这样,用一种恰到好处的关怀,轻易瓦解她试图筑起的防线。
    霍一转过身,齐雁声只穿着一件丝质睡袍,带子松松系着,露出清晰的锁骨和一小片肌肤。及耳的短发被风吹得有些乱,深眼窝在明明灭灭的城市光影里,显得格外深邃,里面盛着霍一时有看不懂,却又无比沉迷的情绪。
    Joyce,”霍一的声音在风里有些哑,“係呢度望落去,似唔似我哋之前拍剧嗰阵,李悟还魂,企喺楼顶个布景?
    齐雁声走近一步,与她并肩望向窗外,唇角牵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。
    “似,又唔似。戏系假嘅,楼系搭嘅。呢度系真嘅,高到令人……心慌。“她的话语带着柔软的粤语长片腔调,慢,却字字清晰,敲在霍一心上。
    “心慌?”霍一挑眉,带着点年轻人特有的、混合着挑衅和探究的神情,Joyce你都会心慌?舞台上打关斗、耍花枪,下边成千上万观众睇住,我都未见你眨过眼。”
    “唔同。”齐雁声侧头看她,目光沉静,像幽深的古井,“舞台系熟嘅,规矩定好嗮。企喺呢度,太高,太陌生,好似一阵唔注意,就会被风吹走,或者……跌咗落去。”
    她的视线落在霍一脸上,带着一种纯粹的、不加掩饰的审视,“就好似你,霍一,有时我睇住你,都觉得你企喺好高嘅地方,四面来风,捉唔实。“
    霍一的心脏猛地一缩。又是这样。Joyce总能轻易打破她努力维持的平静,直指内核的不安定,她讨厌这种被洞察的感觉,却更为此动容。仿佛在这个人面前,她那些被命运境遇赋予的脆弱、迷茫和贪婪,才全都有了意义,她被看见,被接纳,甚至.....被欣赏。
    “捉唔实?”霍一嗤笑一声,带着自嘲,“我捉到啲乜?捉到欣姐?捉到妈妈……定系捉到你啊,Joyce?”
    她向前一步,几乎贴上齐雁声的身体,风从她们之间穿过,带起睡袍和外套的布料,纠缠在一起。
    “我连自己下一部剧本要写乜都捉唔到。”
    她的语气带着罕见的焦躁和无力感。纽约之行名义上是参加一个文化交流论坛,实则是她为自己和  Joyce创造的一个短暂真空。远离方欣,远离北京,远离所有熟悉的目光和潜在的窥探。可真的到了这里,站在世界之巅,那种无所依附的漂浮感反而更重了。
    她感到绝望,又不敢去触碰答案。
    齐雁声没有后退,只是静静地看着她,眼神里有一种深沉的、近乎慈悲的理解。她抬起手,微凉的指尖轻轻拂开霍一脸上被风吹乱的发丝,动作自然得像做过千百遍。
    “咁就唔好捉喇。”她的声音很轻,却像有重量,落在霍一耳中,“俾风吹多阵,又如何?“
    指尖触碰皮肤带来的微凉触感,与话语里的纵容,像火星溅入了油库。霍一一直紧绷的某根弦断了。
    她伸手揽住齐雁声的腰,将人紧紧箍进怀里。丝质睡袍光滑冰凉,底下身体的温热和柔韧曲线却无比真实。
    “你讲得容易......霍一低头,鼻尖几乎碰到Joyce的鼻尖,呼吸交融,带着烈风的味道。
    Joyce,你明明知嘅,我做唔到。我贪心,我乜都想要。”
    她的目光贪婪地描摹着近在咫尺的容颜,那带着细纹的眼角,微驼峰的鼻梁,总是抿着、显得克制又冷淡的唇瓣。这张脸,既有文人的雅致,又有武生的英气,矛盾得让她疯狂。
    “我想要欣姐喺我返屋企时着住嗰盏灯,想要妈妈永远只系对我一个人破例,”她的声音越来越低,越来越沉,像压抑着风暴,“但係到头来我发觉,我最想要你……  Joyce,想要你望住我,想要你舞台上边挥斥方遒只手,想要你读剧本时专注嘅眼神,想要你……喺我身下失控。”
    这些话,赤裸得近乎残忍。霍一知道自己不该说,尤其是在这样一个地方,这样一个时刻。承诺是虚幻的,未来是迷雾重重的。她给不起Joyce任何世俗意义上的安稳和名分,正如Joyce也无法给她百分百的、排他的爱情。
    沙乌地有句老话,明知道会死在那,却永远有一片你想穿越的沙漠。
    她们的关系,从一开始就已经是倒计时,但此刻,在纽约顶楼的烈风中,在脚下这片陌生而庞大的土地之上,霍一忽然被一种强烈的、想要倾诉、想要占有、想要用最直白的方式确认存在的欲望攫住。
    齐雁声没有回应,只是仰着头,承受着她几乎有些粗暴的拥抱和灼热的注视。她的眼神依旧平静,但霍一敏锐地捕捉到,那平静之下,有什么东西在微微荡漾,像被石子打破的湖面。她的呼吸,似乎也快了一分。
    Joyce,”霍一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像在祈求,又像在宣告,“我唔写剧本喇,我哋揾个冇人识嘅地方,好唔好?就好似而家,得我哋两个人...“
    她知道这是谎言。是荷尔蒙和情境催生出的、美丽而易碎的泡沫。她离不开她所拥有的一切,甚至离不开创作带给她的痛苦与狂喜。她只是......忍不住想说。仿佛说出这些无法实现的承诺,就能让此刻的拥有显得更真实,更长久一些。
    齐雁声终于动了。她极轻地叹了口气,那气息温热,拂过霍一的唇角。然后,她抬起手,捧住了霍一的脸。她的手掌不算细腻,常年练功和舞弄枪棒留下了薄茧,摩擦着霍一细腻的皮肤,带来一种奇异的、令人战栗的触感。
    “霍一,”她叫她的名字,不是“霍编剧”,也不是戏谑的语气,而是完整的“霍一”,带着一种郑重的意味,“唔好话以后,应承我,唔好再讲。”
    她的拇指轻轻摩挲着霍一的下颔线,眼神专注得像要在她脸上刻下印记。
    话音刚落,她微微踮脚,吻上了霍一的唇。
    不是试探的,也不是温柔的,而是带着一种豁出去的、同样炽热的决绝。她的唇瓣微凉,却柔软得不可思议。霍一的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,所有未竟的谎言、焦躁的思绪,都被这个吻撞得粉碎。只剩下唇齿间传来的、属于Joyce的独特气息,清冽中带着一丝甜暖。
    风还在呼啸,城市的噪音如同遥远的背景音。霍一收紧手臂,几乎要将怀里的人揉碎进自己的身体。
    她回应这个吻,撬开她的牙关,纠缠她的舌尖,吮吸,啃咬,仿佛要通过这种方式,将这个人,这个时刻刻,彻底吞噬,融为一体。
    她们在敞开的落地窗前,在猎猎风中,忘情地接吻,长久地拥抱。身体紧密相贴,不留一丝缝隙。霍一能感觉到Joyce胸腔里的震动,能听到她逐渐紊乱的呼吸,能感受到她同样用力回抱的手臂。这一刻,世界被简化成了彼此的气息、体温和唇舌的交缠。
    直到霍一觉得肺部都有些刺痛,才稍稍分开。两人都在急促地喘息,额头相抵,眼神交织,里面是未褪的情欲和更深沉的、复杂难言的情绪。
    “落雨了。Joyce忽然轻声说。
    霍一侧头看向窗外,果然,豆大的雨点开始噼里啪啦地砸在玻璃上,迅速连成一片雨幕。方才还清晰可见的城市夜景,瞬间变得模糊、朦胧,霓虹灯光在雨水中晕染开,像一幅被打湿的油画。
    “几好。”霍一低语,拉着Joyce的手,离开风口,走向客厅深处。她反手关上了那扇巨大的落地窗,将狂风骤雨彻底隔绝在外。室内瞬间安静下来,只剩下彼此急促的呼吸声,和雨水敲打玻璃发出的、密集而催眠的声响。
    “而家,真係得我哋两个。”霍一转过身,看着站在光影交界处的齐雁声。睡袍的带子不知何时已经完全松开,衣襟微敞,露出里面黑色的内衣边缘和一片雪白的肌肤。她的脸颊泛着红晕,眼神湿润,唇瓣因为刚才激烈的亲吻而显得愈发饱满红润,带着被蹂躏过的艳色。
    一种更加强烈的占有欲和破坏欲,混合着难以言喻的柔情,在霍一胸腔里翻腾。她一步步走向Joyce,像走向一个渴望已久的猎物,也像走向一个神圣的祭坛。
    Joyce,”她停在对方面前,伸手,指尖颤抖着抚上她睡袍的领口,慢慢向下滑,感受着丝缎的顺滑和其下身体的温热。
    齐雁声没有阻止,只是静静地看着她,眼神里带着一种默许,甚至是一丝隐秘的鼓励。霍一将睡袍向两边剥开。丝袍顺着光滑的皮肤滑落,堆迭在脚边。
    她依然有着清晰的肌肉线条,尤其是双腿,笔直修长,是常年登台练就的劲健。但岁月终究留下了痕迹,腰腹不再紧致,皮肤也失了年轻时的弹润,带着些许松弛感。胸前贴服的内衣勾勒出略显扁平的形状,但顶端的乳头早已硬挺,透过衣料,清晰可见两点凸起。
    这景象,对比着眼前人平日里的端庄雅致、八面玲珑,显得格外淫靡,冲击着霍一的视觉和理智。她吞咽了一下,感觉喉咙干得发痛。
    “每次睇到你咁样......霍一的声音低哑,带着情动的喘息,“我都想将你撕碎。”她的手指隔着内衣,按上那硬挺的乳头,轻轻揉弄。
    齐雁声发出一声极轻的闷哼,身体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,却没有躲闪。
    霍一低头,隔着那层薄薄的布,含住了其中一点,用舌尖舔舐,用牙齿轻轻啃咬。湿热的触感和微微的刺痛让齐雁声仰起了头。
    霍一每每吮吻她的身体,就会一次次在心里反驳着自己过往书写时的陈词滥调。她的唇舌描摹着齐雁声充满了力量感与承受力的线条,眼见她的颈项带着岁月痕迹,却依旧倔强地伸展着,像天鹅,也像引颈就戮的战士。
    唾液迅速浸湿了内衣,挺立的乳头在湿布下轮廓更加清晰,硬得像两颗石子。霍一能感觉到身下身体的温度在升高,能听到Joyce的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,带着压抑的、细微的呻吟。
    她一边继续舔弄吮吸,一边伸手向下,探入齐雁声双腿之间。手指轻易地触碰到了一片湿滑黏腻。那里早已春潮泛滥,温热的花液浸湿了稀疏的毛发,黏连着内侧柔软的皮肤。
    Joyce......霍一抽回沾满湿滑的手指,举到两人之间,指尖在昏暗的光线下反射着水光。
    齐雁声的脸更红了,眼神有些迷离,带着被情欲掌控的薄怒和更多的沉溺。
    霍一恶劣地低笑,就着那只湿滑的手,再次抚上她的腿心,中指找到那处湿热泥泞的入口,轻轻刮搔着周围敏感娇嫩的褶皱,然后试探着,挤开紧致的穴口,缓缓进入了一个指节。
    “嗯.....齐雁声发出一声短促的呻吟,身体瞬间绷紧,下意识地夹紧了双腿,却又被霍一用膝盖顶开。
    “放松....霍一在她耳边低语,热气喷吐在敏感的耳廓,“俾我入去,Joyce。“
    她的手指开始缓慢地抽动,起初只是浅浅地进出,感受着内里炙热紧致的包裹和惊人的湿滑。随着动作的加深加快,更多黏腻的体液被带出,发出细微的、令人面红耳赤的水声。齐雁声的身体彻底软了下来,靠在霍一身上,双臂无力地攀着她的肩膀,将脸埋在她颈窝处,压抑着越来越难以控制的呻吟和喘息。
    霍一感受着指尖传来的、对方身体内部每一次细微的痉挛和收缩,听着耳畔压抑的、破碎的呜咽,一种更深沉的情感在悄然滋生——是怜惜,是迷恋,是想要将这个人揉入骨血、却又害怕将其摧毁的矛盾与痛楚。
    是她对齐雁声常常会有的感觉。
    她加快了手指的动作,力度加重,角度刁钻地刮搔着内壁某个敏感的凸起。
    “啊......”齐雁声猛地仰头,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,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,像一张拉满的弓。内壁骤然紧缩,死死绞住霍一的手指,一股热流汹涌而出,浇淋在她的指根。
    高潮来得迅猛而剧烈。霍一停下动作,任由她靠在自己怀里,感受着她身体的余颤和急促的心跳。她低头,吻去她眼角渗出的生理性泪水,咸涩的味道在舌尖蔓延。
    等到齐雁声的呼吸稍稍平复,霍一抽出了湿黏的手指。她看着对方潮红未退的脸颊和迷离的眼神,心中的野兽再次苏醒。
    “仲未完,Joyce。”她哑声说,拉着她的手,走向客厅中央那张巨大的、面对着落地窗和整个雨夜城市的沙发。
    硅胶在室内暖昧的光线下,散发着情色而冰冷的光泽。齐雁声看着她,眼神是一种默然的接纳。
    霍一侧对着她动作,冰冷的触感伴随战栗的兴奋爬上脊柱。
    雨水依旧疯狂地敲打着玻璃,窗外是模糊的、雨水依旧疯狂地敲打着玻璃,窗外是模糊的、流动的光影城市。
    室内没有开主灯,只有角落里一盏落地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晕,将她们的身影拉长,投在光洁的地板上。
    霍一将还有些虚软的齐雁声推倒在柔软的靠垫上,分开她的双腿,跪坐在她中间,那根硅胶阴茎怡好抵在对方依旧湿滑泥泞的入口。
    “望住我,Joyce。”霍一命令道,声音因欲望而低沉沙哑。
    齐雁声依言抬眼,目光迷蒙地望向她。那眼神里有情动,有纵容,有属于长者的沉稳,也有一丝属于情人的、赤裸的渴望。
    霍一腰身用力,缓缓地、坚定地挺入。
    “唔.....”两人同时发出闷哼。
    进入的过程并不完全顺畅,尽管前戏充分,内里足够湿滑,但那种被异物填充、撑开的感觉依然清晰。霍一能感觉到那紧致炙热的穴肉如何从抗拒到逐渐适应,再到紧紧包里、吸附住她佩戴的事物。那种紧密的、毫无缝隙的贴合感,带来一种生理和心理上的双重巨大满足。
    她开始动腰,由慢到快,由浅入深。每一次进出,都带出更多黏腻的体液,发出淫靡的噗嗤声响。突点设计不断摩擦着她的下身,快感如同电流,一阵阵窜向四肢百骸。
    而视觉的冲击更为强烈——看着自己佩戴的、象征着她欲望延伸和性别认知障碍历史的假体,如何在Joyce的身体里进出,看着那被蹂躏得愈发红肿的穴口,看着身下人随着她的撞击而微微晃动的身体,看着她胸前那对因为撞击而微微颤动的乳房...
    这一切,都让她兴奋得几乎失控。
    她俯下身,一边用力撞击着,一边胡乱地亲吻着她的脸颊、脖颈、锁骨,嘴里无意识地呼唤着她,喘息着,说出露骨的、不成句的赞美和感受。
    齐雁声的回应是更加高昂的、难以抑制的呻吟。她似乎完全放弃了平日里的克制与端庄,双腿主动缠上霍一的腰,手臂紧紧环住她的脖颈,迎合着她的撞击。她的身体在霍一的冲撞下起伏,紧紧依附于身上这个年轻的、充满了力量和欲望的“侵略者”。
    “霍一......慢.....慢啲.....”她断断续续地求饶,声音里却带着更多的渴求。霍一非但没有慢下来,反而动作更加凶猛。她将齐雁声的一条腿抬高,架在自己的肩上,这个姿势让进入得更深,几乎顶到最深处。每一次撞击,都带着仿佛要将其贯穿的力度。
    齐雁声发出近乎哭泣的尖叫,指甲无意识地抠进霍一后背的皮肤,带来微微的刺痛,却更加刺激了霍一的神经。
    窗外的雨下得更大了,密集的雨点几乎连成一片水幕,将整个城市彻底模糊、虚化。室内,只剩下两具纠缠的肉体,急促的喘息,压抑的呻吟,肉体碰撞的啪啪声,以及那令人面红耳赤的、黏腻的水声。
    来自阴蒂和深处双重迭加的快感,如同不断上涨的潮水,即将把霍一淹没。她看着身下意乱情迷的Joyce,看着她被情欲染红的脸颊,涣散的眼神,微张的、红肿的唇,一种极其强烈的、想要标记、想要彻底占有的冲动涌上心头。
    她低头吻住她的唇,堵住了她所有即将出口的呻吟。同时,腰部的动作快到了极致,力道重得像要捣碎什么一样。
    齐雁声的身体剧烈地痉挛起来,内壁疯狂地收缩、绞紧,像有无数张小嘴在吮吸。一股股热流再次涌出,浇淋在假体的根部。霍一被她骤然紧缩的内部夹得也闷哼一声,紧紧抱着她,阴蒂处的摩擦快感也累积到了顶峰。
    高潮的余韵中,两人都脱力地瘫软在沙发上,剧烈地喘息着,汗水浸湿了彼此的身体,黏腻地贴在一起。硅胶还停留在温暖的巢穴深处,微微搏动。
    霍一没有立刻退出,她只是伏在齐雁声身上,将脸埋在她颈窝,贪婪地呼吸着她身上混合着汗水、情欲和香根草的气息。
    窗外,纽约的雨还在不知疲倦地下着,城市的光芒透过雨幕,氤氲成一片朦胧的光晕,将她们包裹在这个与世隔绝的、短暂的乌托邦里。
    许久,霍一才稍稍支起身,看着身下眼神依旧有些涣散,却恢复了些许清明的Joyce。她伸手,轻轻抚摸着对方汗湿的鬓角,动作带着事后的温存。
    Joyce,”她低声唤她,声音带着纵欲后的沙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,“我哋就咁样,一直喺埋一齐,好唔好?唔理喺边度,唔理以后.......“
    又是承诺。明知是虚妄,却忍不住脱口而出。齐雁声静静地看着她,眼神复杂,有纵容,有淡淡的悲哀,也有一种看透一切的清明。她抬起手,用手指轻轻按住了霍一的嘴唇,阻止了她后续更多不切实际的话语。
    “霍一,”她的声音很轻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温柔和坚定,“雨会停。”
    霍一顺着她的目光看向窗外,大雨依旧淹没着城市,灰白的天色下,雨势却似小了一些,城市的轮廓在渐渐稀疏的雨丝中,重新变得清晰。
    至少此刻,她们还拥有彼此,拥有这个被雨水和情欲浸透的、纽约的夜晚。
    霍一低下头,再次吻上那片柔软的唇,这一次,温柔而绵长,带着无尽的眷恋。
    ...  ...
    霍一是在一阵心脏被攥紧的窒息感中醒来的。
    意识先于身体复苏,像沉溺者奋力挣脱深海的束缚,猛地撞破一层无形的水膜。耳边似乎还残留着烈风的呼啸,唇齿间仿佛还萦绕着香根草与情欲交织的独特气息,皮肤上似乎还烙印着另一个人炙热的体温和紧密拥抱的力度。
    纽约。顶层公寓。落地窗。Joyce。
    那些画面鲜明得刺眼——狂风鼓动的丝绒窗帘,脚下冰冷璀璨的银河,齐雁声深邃的眼窝里盛着的、让她沉迷又看不懂的情绪,那个在风中带着决绝意味的吻,雨水敲打玻璃的密集声响,沙发上肌肤相亲的黏腻汗水,以及那贯穿身体的、冰冷又灼热的硅胶触感……
    她几乎要呻吟出声,身体深处泛起一阵空虚又饱胀的酸软,那是极致欢愉过后留下的生理记忆。
    但下一刻,更庞大、更沉重的现实如同冰水,兜头浇下。
    视野逐渐清晰,映入眼帘的不是纽约公寓开阔的天花板,而是北京家中卧室熟悉的、带着岁月沉淀感的木质吊顶。空气里没有哈德逊河的水汽,只有淡淡的、属于老房子特有的檀香和书卷气。窗外也没有不夜城的喧嚣,只有清晨微熹的天光,和偶尔掠过的、孤单的鸟鸣。
    安静。一种令人心慌的安静。
    她身边的位置是空的,冰冷的。没有方欣温软的身体,没有她入睡后均匀的呼吸声。
    方欣。
    这个名字像一把生锈的钥匙,猛地捅开了记忆的锁,放出里面盘踞的、名为“失去”的巨兽。
    八年了,在新加坡那家充斥着消毒水气味的疗养院里,她曾经亲手合上那双曾经盈满甜蜜与风情的眼睛。骨灰带回了香港。她记得那天的天色是灰蒙蒙的,海风带着咸腥气,吹得她眼眶干涩,流不出一滴泪。
    而Joyce……齐雁声……
    霍一缓缓坐起身,骨骼发出轻微的、不再年轻的声响。她抬手揉了揉眉心,试图驱散那个过于真实的梦境带来的晕眩感。
    她和Joyce从未一起去过纽约。
    在纠缠最深那几年,她们的足迹遍布东京代官山,伦敦西区,甚至冰岛的极光下,但唯独没有纽约。那个位于世界之巅的意象,更像是她少年时期某个不切实际的憧憬残余——一个完全脱离原有轨道、只有她和“理想爱人”的、真空般的乌托邦。
    十七岁的她曾经幻想过,和以后的爱人蜗居在纽约的顶层公寓,她渴望在异国他乡的高楼俯瞰风景,在烈风中接吻,长久拥抱,然后在铺天盖地的雨里,在落地窗边做爱,隔绝时间,隔绝喧扰,只有她们,城市,车流,人海,都成为泛泛的背景。
    是梦。只是一个因为积压了太多无法排遣的记忆而衍生出的、无比逼真的梦。
    可为什么是Joyce?为什么在方欣逝去,妈妈老迈的现在,梦境会如此清晰地召回Joyce的身影,召回那些激烈到近乎疼痛的亲密?
    她掀开被子下床,赤脚踩在微凉的地板上,走向客厅。步履间,梦里的触感似乎还在隐隐作祟,尤其是腿心深处,那种被填充、被撞击的幻觉久久不散,带着一种荒谬的、生理性的湿润感。她厌恶又迷恋这种身体对虚幻的忠实反应。
    给自己倒了杯冷水,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,稍微压制了胸腔里那股莫名的燥热。她走到窗边,推开一丝缝隙。北京初夏清晨的风,带着植物叶片的气息,温和而克制,与梦中那种仿佛要摧毁一切的烈风截然不同。
    “风太大,小心冻亲。”——梦里Joyce的叮嘱,带着柔软的腔调,仿佛还在耳边。
    霍一闭上眼,深吸一口气。
    都是假的。
    真实的,是方欣已经冰冷的墓碑,是妈妈日渐增多的白发和偶尔流露的、需要人陪伴的眼神,是……是齐雁声也已经归于尘土的现实。
    那个在舞台上挥斥方遒、在生活中八面玲珑、在私底下对她展现出惊人开放与纵容的Joyce,那个让她爱恨交织、欲罢不能的矛盾综合体,也早已不在了。
    心脏的位置传来一阵细密而真切的绞痛。她按住胸口,眉头紧锁。
    打开书桌上的笔记本电脑,屏幕冷光在未完全亮起的房间里,她熟练地打开浏览器,手指在触控板上无意识地滑动了几下,最终,却像被什么无形之力牵引,点开了视频网站。
    搜索框里,她几乎不用输入完整的关键词,联想列表就跳出了“齐霍”、“玄都手札”、“齐雁声  霍一”等标签。
    她点了进去。
    扑面而来的,是各种剪辑视频。数量之多,生命力之顽强,远超她的想象。
    她以为自己早已淡出公众视野,以为随着齐雁声的离世,那些陈年旧事会被迅速遗忘。然而并没有。
    也许是因为《玄都手札》那部剧在多年后,因其独特的悲剧内核和女性视角,被重新评估为某种“神作”;也许是因为她和齐雁声之间那二十多岁的年龄差,在当下“姐狗”、“姨狗”文化盛行的语境下,反而成了萌点;也许,就像那个梦一样,人们总是热衷于在蛛丝马迹中,寻找那些超越了世俗规范、幽微而深刻的情感联结——就像评论区有人提到的“袁立和李红”,那种说不清道不明、却足以让人津津乐道多年的氛围感。
    “悼念我嗑的第一对BE上古大神CP……”
    “故事鲜艳,而缘分却太浅...”
    “正主一个长居北京,香山红叶,深居简出,一个埋骨香港,地久天长。生死之间,一南一北,何其遥远漫长。”
    “面如微云素月,何其隽永的印记,点一首指纹给我们悲情齐霍”
    “可是她们真的好真……”
    霍一的目光扫过这些评论,心情复杂得像打翻了的调色盘。有荒谬,有讽刺,有一丝被窥探的不适,但更深层的,是一种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……慰藉。
    原来,那些被她深埋心底、以为只有自己和当事人才知晓的惊心动魄,并非完全湮灭于时光。它们在另一个维度,以另一种方式,被记录着,被怀念着。
    她随手点开一个播放量很高的剪辑,背景音乐是那首《半生缘(我们在这里相遇)》。
    画面开始流动。
    第一个镜头,是多年前《玄都手札》开机仪式后的某个雨天。她被狗仔抓拍到出现在齐雁声剧团的门口,没有打伞,发丝被雨水打湿,几缕随意地贴在脖颈上,她微微蹙着眉,侧影在雨幕中显得孤绝而倔强,评论区有人说——“像一只被雨淋湿、却不肯低头的小狼”。那时,她正为了剧本和选角,一次次地“叁顾茅庐”,试图打动这位早已半退隐的粤剧大师。
    画面一切,是某次颁奖典礼。她穿着剪裁利落的黑色西装,走在前面,注意到地上缠绕的话筒线,极其自然地俯身,用手拂开。而身后,穿着一身宝蓝色曳地长裙的齐雁声,就那样提着裙摆,步伐从容地从她让出的空间经过,眼神甚至没有与她交汇,但那份默契,仿佛演练过千百遍。霍一记得那时,她们剧组期的激情早已冷却,正处在一种刻意保持距离、试图让关系回归“正常”的挣扎期。可身体的本能,或者说,潜意识里的关切,却出卖了她们。
    下一个片段,是玄都的拍摄现场花絮。穿着令狐喜宽大官袍的齐雁声,转身时袖子带倒了旁边小几上的保温杯。几乎是同时,一只属于年轻人的、骨节分明的手迅捷地伸出,稳稳扶住了即将坠地的杯子。镜头推近,是霍一没什么表情的脸。而齐雁声闻声回头,看到是她,眼角细微的纹路舒展开,露出了一个极淡、却无比安心的微笑,随即又若无其事地转回去,继续和林君扬对词。那个微笑,短暂得如同幻觉,却被镜头精准捕捉。
    然后,是那个香港闻名的、悬挂八号风球的夜晚。视频里是几张模糊的街拍照片,风雨如晦,能见度极低,但一辆车的车牌被圈出放大——“京Axxx”,正是她当时在北京注册的座驾之一,出现在狗仔坚称的、齐雁声住宅附近。而后续的资料画面,是齐雁声在一次电视访谈中,聊起那次台风,心有余悸地说:“家里只狗嗰时突然唔舒服,我好惊,好彩有一位朋友冒雨过来帮手……”  主持人追问是哪位朋友如此仗义,她只是笑笑,用一句“好朋友来嘅”轻描淡写地带过。而霍一工作室,在她的授意下,对于那次车牌曝光,破天荒地保持了沉默。
    再往后,是粉丝扒出的、她们行程重迭的代官山之旅。宇多田光演唱会的模糊饭拍里,两个戴着帽子的身影并肩坐在人群中,其中一个侧头说话时,露出的下颌线条,被粉丝坚信是霍一。还有那个隐秘的温泉酒店传言,离职员工模糊的“先后入住同一间”证词……一桩桩,一件件,被时间线清晰地串联起来。
    视频的最后,是齐雁声晚年公开演出后的采访片段。有记者问及她对“灵魂伴侣”的看法。年逾古稀的齐雁声,穿着素雅的常服,盘发一丝不苟,深眼窝里的目光依旧沉静睿智。她沉吟片刻,微笑着说:“灵魂伴侣……唔一定系朝夕相对,也唔一定系世俗认定嘅关系。可能系,无论隔咗几远,无论过咗几多年,你知佢喺度,佢知你喺度。有一种理解,系唔需要讲出口嘅。”
    画面暗下去,最终定格在那张着名的、霍一为她扶灵的黑白照片上。细雨纷飞中,霍一戴着墨镜,抿紧嘴唇,下颌线绷得像拉满的弓。
    音乐尾声:“半生却是永远……”
    霍一关掉了视频。
    房间里恢复了寂静,只有电脑风扇轻微的嗡鸣。
    她靠在椅背上,久久没有动弹。
    梦境与现实,记忆与幻想,在此刻交织成一片迷离的网,将她紧紧缠绕。
    那个纽约的梦,如此真实,填补了她们现实中未曾抵达的彼岸。而粉丝们挖掘出的这些细节,又如此确凿地证明着,她们之间,确实存在过某种远超寻常、深刻入骨的联结。
    可是,那到底是什么?
    是爱吗?是如同梦里那般,带着毁灭与占有欲的、炽热而直白的爱吗?
    还是如齐雁声所说的,那种“不需要说出口的理解”?
    或者,仅仅是她霍一,这个天生情感复杂、欲望贪婪的个体,在漫长人生中,一段极其浓墨重彩的、关于激情与智性吸引的插曲?
    人生过去半程,反倒开始迷惑,她给不出自己的答案。
    Joyce像一把钥匙,打开了她内心最幽暗的密室,释放出里面蛰伏的野兽,让她体验了极致的沉迷与失控,也让她在精神的世界里,找到了一个堪堪匹敌的对手。
    她们在肉体上探索彼此的边界,在精神上撞击出思想的火花。那种感觉,与其说是单纯的爱情,不如说是一种全方位的、深刻的“看见”与“被看见”。看见彼此的光明与阴暗,优雅与不堪,克制与放纵。
    梦里的纽约,那个被世界遗弃的角落,或许正是她内心渴望的、能与Joyce完全脱离现实束缚、纯粹存在于“彼此”之中的象征。一个永恒的、停留在高潮瞬间的乌托邦。
    但现实是,乌托邦会醒来,雨会停,生命会走向终结。
    霍一站起身,重新走到窗边。天色已经完全亮了,阳光透过香山方向蔓延过来的绿意,在窗棂上投下斑驳的光影。她看着窗外生机勃勃的夏日景象,脑海里却再次闪过梦中纽约那场铺天盖地的雨,闪过Joyce在情动时湿润迷离的眼神,闪过粉丝剪辑里那些定格的瞬间……
    她的理想,她年少时憧憬的、在异国他乡顶层公寓里烈风中的爱,是否真的存在过?或许,它以另一种形式,散落在了与Joyce相处的每一个真实瞬间——在排练场的眼神交汇里,在酒店房间的激烈交媾里,在台风夜的相互陪伴里,在每一次关于剧本的争论和共鸣里……也存在于此刻,这无边无际的、只能依靠梦境和回忆来重温的思念里。
    而未来,或许就像那些源源不断的  CP  粉试图证明的那样——那些未能宣之于口的情感,那些暗处发生的惊心动魄,终将在别人的解读和怀念中,获得某种意义上的永恒。
    她关上电脑,将那个光怪陆离的梦境和网络上喧嚣的怀念,一同隔绝在屏幕之后。
    转身走向浴室,准备开始新的一天。
    镜子里,她的眼角也已有了细密的纹路。但那双眼睛,依旧漆黑,沉静,深处藏着一丝永不磨灭的、属于霍一的孤峭与欲求。
    窗外,北京的天空湛蓝,万里无云。
    而她的心里,在那个被世界遗弃的角落,下起一场只属于她一个人的、纽约的暴雨。永不停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