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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7章
    他怕沈疾川看见他病态的模样,会闻见他身上曾经在药物里挣扎过腐烂过的味道,窥见他心里锁着的怪物的触角。
    不……
    不要想了。
    太消极了,沉浸在消极情绪里,会进入恶性循环。
    他打开手机,点开q的好友列表,里面只有沈疾川一个好友。
    原始头像安安静静的,为了省流量,沈疾川一般不会主动联系他。
    沈止把手机放在洗手台边缘,看着沈疾川的头像,当成了临时稳定剂。
    然后他左手攥住右手小臂,缓缓收紧。
    疤痕密布的皮肤,有一部分神经末梢的感知能力已经消失大半,就像是手肘那块不算敏感的皮肤一样,捏起来不会疼。
    但也只是皮肤不会痛。
    只要骨头受力,痛感就会来的很轻易。
    沈止在疼痛中放空大脑,幻听也好像减弱了。
    冷汗滑过光洁的额头,落入眼中,蛰出痛感,眼前手机屏幕的光影也重叠模糊起来。
    蓦地,手机一震。
    嗡嗡。
    沈疾川:[沈哥,睡了没?]
    面无表情的青年微怔,攥住小臂的左手下意识一松。
    -
    另一边。
    亮着的屏幕照着沈疾川的脸。
    他侧躺蜷缩着,神思漫游。
    白天不敢去想,晚上的时候,那一小段被他刻意压下去的记忆就再也压不住了。
    他记得沈哥在帮他前,将他拉到镜子面前。
    站在他身后,薄唇几乎贴在了他的耳畔,眼神却直视着镜子里的他,捏着他的下巴,低沉暧昧的说:“装什么?明明兴奋得在发抖。”
    那一瞬间,他好像看见了一个完全不同的沈哥。
    有什么东西从那张优雅斯文的皮囊下流淌了出来,粘稠的、一点点攀爬到了他的四肢上,令人颤栗。
    可也只是那短短一会儿。
    所以沈疾川就算记得清楚,也不能确定那是不是他的错觉,又或者是不是他的幻想。
    他像是窥见了沈哥的另一面,和那个冷淡成熟的沈哥完全不一样的另一面。
    但就算沈哥有另一面又怎么了?人都是多面的。
    只是他耳边每次回想起那句‘装什么,明明兴奋得在发抖’的时候,心中有什么东西在躁动,像是羽毛撩过,带着奇异的躁动和痒意。
    沈疾川也搞不懂自己心里在想什么,以至于他辗转反侧,难以入睡。
    太奇怪了。
    [没。]
    看起来冷冷淡淡的一个字。
    沈哥回他了。
    沈疾川精神一振,又开始打字,这次他打的很慢很慢。
    [沈哥,你是s吗?又或者dom?]
    ……太直白了,删掉。
    又打:[沈哥,你知道s,或者dom吗?]
    也不合适,删掉。
    再打:[沈哥,请问一下你是更喜欢那种带着掌控欲的释放吗?没别的意思,就是问清楚方便下次帮你。]
    删掉删掉。
    靠。
    他在说什么啊?
    更奇怪了!
    沈疾川在床上做了十个仰卧起坐和俯卧撑之后,冷静了下来。
    他重新躺下打字:[我问了柯叔公了,药物来源他不方便说,但他保证没问题。]
    原来是这事。
    沈止从卫生间里出来,但整个人实在倦怠得很,吐过一场,身上也没太多力气。
    他关上卫生间的门,靠着门上的镜子,缓缓靠坐在地面。
    背后是沈疾川昨晚身寸过喘息过的地方,他贴近这里,好像也贴近了沈疾川温热的身体,这让他的情绪更平稳了一些。
    湿淋淋的发梢还在滴水,屏幕映着苍白的脸。
    沈止忽略颤抖的右手,垂眼缓慢打字:[不用太操心。]
    沈疾川:[嗯,总之暂时决定还是给我奶奶用旧药。]
    沈止皱眉,厌倦地看了眼不太听使唤的手指,然后曲起双腿,把手机放在膝盖上,换了左手:
    [好。]
    他静静看着屏幕,等着沈疾川的消息。
    他还想再聊一会儿,随便聊什么都行。
    可等了一会儿,等来一条:[沈哥,那晚安?]
    滴答。
    发梢的冷水滴到了屏幕上。
    沈止出了会儿神,等回神已经是十分钟之后了,他甩甩头,敲敲耳朵,打字:
    沈疾川。
    我睡不着。
    沈疾川。
    我耳边好吵。
    沈疾川。
    你可不可以一直陪着我?
    沈疾川。
    你可不可以回来?
    沈疾川。
    沈疾川……
    打出来,删掉,打出来,删掉。
    删掉删掉。
    最终,沈止发出去的是:
    [沈疾川。]
    [能不能跟我说会儿话?]
    好几分钟,没有回音。
    沈止这才后知后觉,看了下时间,那句沈疾川跟他说晚安之后,他回复时删删改改了许多次消息,现在已经过去将近二十分钟了。
    所以应该是睡了吧。
    沈止脊背一松,头微微后仰,喉结滚动,肩头的发丝散乱。
    手机从膝盖滑过,掉在地面上。
    他没去管,也懒得站起来。
    卫生间五米远的地方是卧室,卧室的门开着,像一个硕大的黑洞。
    他眼神慢慢失焦。
    手机铃声突兀响了。
    沈止眼睫颤了颤,捡起手机,上面赫然是:
    [沈疾川来电]。
    他屏息片刻,点了接通。
    对面安静了一小会儿,然后传来少年压低了的声音:“喂喂?沈哥沈哥?”
    他像是顾忌着沈家隔音差,所以声音很低很小,可即便压了音量,嗓音里仍旧带着一股独属于少年的活力。
    沈止将听筒凑近耳边。
    像是见了光的黑影,幻听如潮水般退去。
    沈疾川以为手机坏了才没声音,他拍了拍手机壳:“喂喂?沈哥在吗在吗?”
    沈止轻声说:“嗯。”
    “我在。”
    “能听见就好,我以为手机出毛病了,”沈疾川咕哝,压低了的声音不太好意思,“沈哥,你是睡不着才想找我说说话吗?我觉得打电话比较方便,没吵到你吧。”
    “没有。”
    “那就好,沈哥。你现在是在画画,还是已经准备睡啦?”
    “我……”
    沈止既没有画画,也没有准备睡觉,他看了眼自己的样子,说:“我正准备睡觉。”
    他拽着沈疾川的声音,从冰凉的地板上站起来,回了卧室,躺在床上。
    “而且我现在已经躺好了,”沈止认真说。
    好乖。
    这两个不过脑子的字差点脱口而出,沈疾川连忙捂住嘴。
    见鬼了,他为什么会觉得沈哥那句话很乖巧?简直倒反天罡,他疯了不成?
    沈疾川:“唔,那沈哥,咱们聊点什么呢?”
    沈止想了想。
    说:“沈疾川,可以给我读个故事听吗。”
    顿了下,他补充:“语文和英语课文除外。”
    听到他语气里的幽怨,沈疾川忍不住笑:“好。你等我看看,我都有什么书。”
    沈止听见了翻身下床的声音、被子摩擦的声音、脚步声、开柜子的声音。
    不知为何,他从这声音里汲取了安心感。
    他嗅着枕头里棉花的味道,安安静静的等待着。
    另一边。
    沈疾川指尖从那些正常的杂志、名著上掠过。
    其实这些是最适合讲故事的,可不知怎么,他竟觉得都不合心意。
    最后沈疾川打开了他藏书的小柜子。
    这个小柜子,他平时很少动,所以一打开就觉得好像不太一样,似乎是他用来遮书的卷子团更乱了一点?
    因为要给沈止讲故事,沈疾川便没有多想。
    柜子里的书和杂志都没少,位置也没错,全都端端正正的放着。
    沈疾川抽出一本——《男同性恋的消亡》。
    封皮写着这个名字,其实是他很喜欢的一本杂志封,后来掉了下来,他给当书皮粘这里了。
    里面内容全然不同,是另一本淘来的破书,叫《死于威尼斯》,不像是正规出版社出版的,像是自己私下翻译,自费印出,最后不知怎么流落到了这里。
    讲的是男性老作家来到威尼斯,爱上了一个美少年,他在欲望、理智和道德之间挣扎,饱受折磨,最后感染疾病,死在了威尼斯。
    故事情节较弱,主角文艺的神经细腻敏感,沈疾川并不太喜欢。
    但故事里对被禁止的同性之间的爱的批判反思,让他认真思索过。
    也比较适合读,催眠。
    沈疾川怀着某种不为人知的心思,选了这样一本题材的书,然后拿着书重新趴回床上:“那我开始了?”
    沈止:“嗯。”
    沈疾川:“二十世纪某年的一个春日午后,古斯塔夫阿申巴赫从慕尼黑摄政王的宅邸出来,独自散步。在他五十岁的生日以后……[1]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