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豪门贵妇 第33节
    嚯,记得风靡一时的宫斗剧里有类似桥段:皇帝刚跟某妃温存几句,打算今夜眠在她寝宫,立刻有宫人来报,某某妃得急病,请皇帝赶紧去看。
    某某妃当然不是真病,一见皇帝就妖妖调调扑进怀里。诉说如何如何思念成疾,一见面立刻药到病除。
    倒是逻辑自恰。手段虽低劣了点,皇帝还是挺得意,此所谓众星拱月,五岳朝天,一如朱皇帝面相。
    希望章小姐不是真的有病,想来两个耳光应该没这么大威力。
    不过还是要感谢蜜思章,托她的福,她今夜看清许多事。
    终究,周君作出自己的选择。
    少时随母亲改嫁,好事者背地里称她们姐妹为“拖油瓶”,不小心漏一句半句到她耳中。
    她不知好歹去问新任许太太:油瓶何解,为什么要叫她们拖油瓶?
    记得许太太深深叹息。
    不是生气,而是叹息。那大概因为她自己都觉矮人一头吧。
    后来知道,所谓拖油瓶是“拖有病”的谐音,古时妇人改嫁,若带前夫子女,子女有什么三长两短,往往引起前夫亲属的责难。
    后夫为避免这类纠葛,娶寡妇做妻子时,就要请人写一字据,言明前夫子女来时就有病,今后如有不测与后夫无关。
    因而人们把再嫁妇女的子女称为“拖有病”,渐渐念成“拖油瓶”。
    三字光是想象已觉拖泥带水,多余之至。十分贴切。
    油瓶者,乞食者。
    那么多年油瓶做下来,每一顿饭都觉得像乞来。睡着了都缩手缩脚,潜意识里大概想少占一点空间,少碍一点人眼。
    现在也还是乞儿,从人家那里乞讨一点爱,挖空心思,变着法子去讨好。
    电话铃响。美珠打电话来问究竟出了什么大事。
    才记起,自己尚有一份工要做。
    有时想,有一份生计是好事,虽然手停口停,但起码每天没那么多时间想些有的没的。
    人终究要从工作中寻求价值!呵,这十年,她最大的工作是让周先生高兴。
    听完许庭韵的惊险一夜,美珠惊到半天合不上嘴巴,瞪大黑黢黢眼珠,盯住她。
    “许庭韵,你真伟大!他们倘若扣住你不放,怎么办?那种地方是玩的吗?管你手眼通天,就算是周先生不也差点……”
    “我现在就在你面前。”
    伟大是谈不上的,在其位,总要效一点命。
    “好在有惊无险,报纸上文字太夸张。”
    庭韵已读过那篇报道,大字标题是“妈港警方紧急逮捕周氏掌门,周君自驾私人飞机惊险逃蹿”。
    描写生动,历历在目,如同笔者亲见。
    报道还提到她被警方短暂羁押,用的称谓是“周君爱侣”,足见客气。
    “周氏接下来怕有连番动作,这阵子我想还是先不要去林氏上班,我不想牵累你。”
    美珠大笑,“相信我,对女明星,坏新闻比没新闻好得多。林氏得享免费宣传,我求之不得!”
    “也不知能做到几时,你收纳我,真真失策。”
    美珠作深恶痛绝状,叹息:“为男人活,岂能久乎?好走,不送。”
    她出门,几乎跟人撞个满怀。抬头,是那双熟悉眼珠,清澈、倔强、悲悯。
    “请跟我来。”梁佳明压低声线,却有不可违拗的威势。
    她跟在他身后,亦步亦趋。
    他走 ,她也走,始终保持一段距离。
    一度,她伸出手,想在虚空里抓住些什么。
    佳明打开一间空会议室的门。
    会议室是开放式,他拉下大块玻璃板的百叶窗,形成一个小小密闭空间。
    她忽然紧张起来。
    “佳明,什么事?”
    佳明逼近她,一挥长臂,揽她入怀。
    “不要动,就一会儿。”他说。
    “佳明……”她并没有立刻推开他,手和脚都似不听使唤,突然间集体罢工。
    “理智告诉我,我爱上错误的人。”
    终于走到告白这一步,都会那么多寂寞的红男绿女,往往一个暧昧眼神就可热吻,告白多古典过时。
    “是。”她答。
    那是个温暖宽阔的怀抱,胸肌厚实,臂弯有力,有种好闻的洗涤剂香味,值得任何一个家世清白的女孩子依恋。
    “一早看到报纸,快要发疯!”
    她自然知道佳明指什么。
    他摸自己胸口,自嘲,“那时我知道,已经太晚,这颗心早已不在我这里。”
    庭韵轻轻推开他,“佳明,我很抱歉。”
    “那人并不真心待你,简直混账,任何一个负责任的男人不会抛下自己的女人独自逃走!”
    佳明痛心疾首。
    “情况比较复杂,他不能不走。”她说。
    “也不会计划娶另一个女人!”
    是,她噎住。
    佳明苦笑,“你被他洗脑,已沦为附庸。”
    她不说话。
    “我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等到你,等你彻底失望……”他说,似在自言自语。
    有人推会议室的门进来。
    “噫,有人在用会议室。”
    销售部五六个同事刚要进门,见两人在,都愣在门口,盯着他二人上下打量。
    她知道再延挨一刻,这帮同事的丰富想象力会发挥作用。
    “抱歉,我们谈完了,你们请进。”
    庭韵向美珠告了几天假,左右在公司也不能安心。
    周氏现在是多事之秋,妈港逮捕事件一出,股票跌得不忍卒读。
    很快,周氏发表严正声明,指责妈港廉政公署错误逮捕,损害守法商人名誉。
    一场场董事会开下来,大股东焦虑,高层日以继夜地商量对策。庭韵已有一星期见不到周先生。
    这日,她让阿欢做一些小菜,亲自带到公司。
    距她上次来周先生办公室,已过去十年。
    那时她是前途无着的小记者,现在她是周君的禁脔。
    沧海桑田。
    这里跟之前的样子相差不大,换了一批红木家具,隐约有松香味。
    第38章
    周先生背向坐着,仰面向天花板,已略显稀疏的顶发暴露无遗,缝隙处泛一层晶亮油光。
    以前从不觉他老,女人韶华流逝那样快,这个人却似冻结时光,留在男人最鼎盛时。
    社会对有价值人士格外青眼,衰老只会增加这类人的底蕴。
    “华莱士说你最近不肯好好吃饭。”
    周先生转过椅子,他整个人颓然地瘫在上面,面色不好,几天不见,似乎已瘦许多。
    “难得有这么适合减肥的良机。”他笑,慢慢站起身,“你怎么来了?”
    “阿欢做了几个小菜,我做送餐工。”
    周先生笑着,猛一把拉她入怀,“还是你疼我。”
    庭韵把筷子递到他手里。
    他胃口不佳,只用了几筷子,坐着坐着,又陷入沉思。
    “他们说你行贿,可是真的?”
    周先生笑,“你猜猜看。”
    资本来到世间,从头到脚,每个毛孔都滴着血和肮脏的东西。她不该问。
    庭韵脑海里回响起这句经典。
    “都会的几大家族,谁手上没沾点不干净的东西?做生意如没有些手腕,早被大鱼吞掉,水至清则无鱼。合时宜时是爱国商人、慈善企业家,过几年摇身一变,就成了人人喊打的丧家之犬。而且,钱太多,总有人看你不过眼。”
    周先生不是不丧气的。
    “我听律师说,只要不再履足妈港,他们也无可奈何的。”
    周先生笑说,“是,没什么大不了的。周氏的大本营在香江,只要总部在,我什么都不怕!也正好就着这时机,做些改变。”
    空气中有淡淡的女士香氛味,不是庭韵常用的,似乎也不来自周先生的任何一位女秘书。
    “章小姐最近可好?”
    周先生“呵”一声,似乎有些不耐,“来过一次,说已经穿不进婚纱,十分懊丧,又抱怨手肿脚肿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