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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22章
    敕黄看出文玉的犹豫和为难,便只能先同她讲明利害。
    中洲有一座仙山,名曰钩吾。
    只是这钩吾山他从前亦不知其面目,敕黄回想着神君的嘱咐,竭力还原地说道。
    其百年来不过是座寻常山脉,可这些时日三山震动、五岳变化,钩吾山中一股莫名的灵气涌动,引得各路妖魔鬼怪争相前往。
    文玉眸光一凝,显然亦知晓事态的严重性。随着敕黄的解释,文玉的眉心越蹙越紧。
    如此一来,自然不乏互相残杀、残害民生之事。敕黄深深地望着文玉,眼中满是希冀和鼓励。
    转眼便是春耕时节,而今又是年关时候,此乱不平、此害不除,凡尘如何安宁?百姓如何过活?
    我文玉心中已有大致的决断。可是她一向习惯跟在师父后头,如今要她代掌春神殿
    代掌春神殿,前往中洲钩吾山平乱。敕黄双手扶住文玉的肩膀,低下身与其对视
    文玉,你可答应?
    第243章
    文玉深深凝视着眼前之人。
    师父待人宽厚,因而敕黄一向是自由散漫、随性恣意,甚少有如今这副肃穆认真的样子。
    她清楚地认识到,或许事态的严重性已然超出掌控,否则依照敕黄的性子,只身前去处置了便是,哪里会待到她回来。
    自她拜入春神殿,便似只飞鸟,一直在师父和敕黄撑起的天幕下自在翱翔。
    而后,她闯下祸事、私入凡尘,又因俗世的因果,于奈何桥畔空耗百年,竟连春神殿出了这样大的事也要敕黄相告才知晓。
    文玉热泪满眼,悔恨地与敕黄对视着。
    是她疏忽,亦是她不该,如今一来,要她如何面对师父和敕黄往日的爱护与疼惜。
    抬袖拭过面颊,水痕登时沾染衣角,文玉心中已有决断。
    她不会放弃追寻宋凛生的下落。
    可眼前,她需得先担起春神弟子应尽的职责。
    我答应。握紧手中的留云扇,文玉听见自己这样同敕黄回答着,答应师父,也答应你。
    极其复杂的目光扫过文玉的眼眸,敕黄轻捏她双肩,要平息此乱,更要保重自身。
    文玉闻言颔首,指腹摸索着留云扇的玉骨,她相信有师父在,不会让她有事。
    师父
    待此事了结,想必神君亦已出关。
    敕黄知道文玉在担心什么,赶忙出言宽慰,到那时再让神君带你去神女峰的乘云巘上看日出,就当为你赔罪。
    神女峰的乘云巘,传说曾经是一位上古真神诞生之地。从前师父常带她去那处看日升月落、星河长明。
    思及此处,文玉不由得抿唇抽噎,笑中带泪。
    师父何罪之有。文玉摇摇头,抽抽搭搭地嘱咐敕黄,我是在想,师父伤重难愈,你一定为他护法,要他好好闭关。
    中洲之事有我,叫他不必挂心。
    师父是什么性子,她是明白的,若非是他无法支撑,此番是无论如何也不会闭关让她独往。
    可她怕师父牵挂,即便是闭关之时亦要操劳。
    我?敕黄沉吟着,似有为难,我预备与你同往。
    那怎么行?文玉想也不想便连声回绝,甚至双手反扣住敕黄臂上的银环,你这头大黄牛到底是谁的坐骑?
    轻松的打趣,似乎能让她忘却将要面对的未知凶险。
    自然、自然是神君座下。敕黄面上一热,却不忘担忧,可是你从未去过中洲
    文玉闻言噗嗤一笑,反手指着自己的脸问道:这是什么?
    不明所以的敕黄学着文玉的样子抚上自己的面颊,一路摸索下触及丝丝热气,鼻
    凡间有句俗语。文玉故作轻松地扬唇笑道,叫做鼻子底下是条路。
    我虽未去过中洲。
    但脚下的路总有方向。
    文玉收紧掌心,似乎握着留云扇,就能够似从前无数次那样握紧师父的手,让她的焦灼安定下来。
    你且放心,照看好师父。
    言罢,文玉回首扫过散落一地的黑白棋子,朝着敕黄耸耸肩,另外,不许告诉师父我毁了他这盘棋局。
    一言为定。敕黄郑重颔首,诚恳应声,而后扶着文玉起身。
    那
    文玉闪烁的眼眸依次描摹这断云边的每一寸,最终深深地凝望着与她相对的敕黄。
    那我走了。
    敕黄垂目看着文玉绯红的两眼,只觉得似有千言万语哽在喉间,百转千回之下,他却仅是简单地应道:保重。
    如同从前她私入凡尘那次,文玉别过目光,与敕黄错身而过。那时候他也是要她保重,如今亦然。
    只是,她已不是懵懂无知的小树妖,既已飞升成仙,那这番前去中洲,她定要平息此乱。
    文玉迈步跨出断云边的殿门,最后回首凝望的时候,敕黄正站在那散乱的棋局旁与她挥手。
    她会尽快回来的,师父。
    浮金卷霭、鹤唳青鸾,文玉立于玉阶之上,眺望着云海交叠的远处。
    中洲,钩吾山。
    静默一瞬,文玉握紧手中的留云扇,头也不回地抬脚离去,其身形渐远,最终没入仙雾氤氲之中。
    直至再也瞧不见文玉的影子,敕黄仍自顾自地挥动着手腕,眼中不断有干涩之感涌上,令他忍不住背过身去。
    眼前一团青雾乍起,缥缈摇晃中,一人的身形逐渐显现。
    敕黄强压下喉头的哽咽,闷声唤道:神君。
    青衣缎带,眉眼生光,句芒低垂着眼眸瞧着棋盘上散乱的棋子。
    原本僵持不下、胜负难分的黑白子,此刻似乎打破原本的平衡,逐渐生出第三种结局。
    不愧是阿玉,他数百年来未解的局,于阿玉来说,只不过是一拂袖的事。
    句芒扬唇,一丝淡淡的笑意随之而起。
    阿玉,此一去,你之所求皆会得到答案。
    值得吗?敕黄看着端坐如松的句芒,忍不住低声问道。
    有风自殿门涌入,拂动句芒脑后的缎带和发丝,衣衫翻飞间,他就那么静默无言地跪坐着。
    敕黄噤声,心知自己多言。
    可是,神君周身围绕着的气息他看得分明
    那是一种亲眼看着文玉走远的哀愁,亦是一种成全文玉所求的慈悲。
    空旷的断云边殿宇之内,唯余一声叹息。
    白鹤双双、烟云阵阵,文玉一路自雾气中穿行而过,就连自己的寝殿也不曾回,便往东天庭的出口奔去。
    只是方才行至春神殿外的三光神水旁,便觉得阴霾阵阵、天色不明。
    奇怪
    难不成是因为师父闭关?
    文玉慢下脚步,不解的目光扫向四周,越看越觉得不放心,抬手便捏诀欲唤敕黄前来探查。
    你去哪里。冷淡的男声自暗处传来,分明是问句,却叫他说得毫无顿挫。
    心中一惊,文玉登时转眸回身,循声而去。
    她的原身碧梧此刻正生于三光神水池中,受着灵气和神力的滋养,而其后
    来人阴沉的面孔一寸一寸地出现在她眼前。
    其一袭玄金袍加身,面容平淡、眉眼妖冶,宁静的外表下,是滔天的怒意。
    许是他的气势太过迫人,抑或是他的出现实在突然,怔愣间,文玉不由得后退一步,难以置信地低声唤道:郁昶
    此处是春神殿,不是郁昶该来的地方。
    文玉登时撤回手,还是莫要惊动敕黄,更加谨防被旁人知晓。
    郁昶眉头紧锁,话音深沉,一步步地逼近眼前之人
    这个要他好找的小树妖。
    不对,如今应该是小树仙君了。
    她既不做孟婆,想必自是回来做她的仙君罢?
    见文玉后的动作,郁昶眸光一暗。
    我如往常一般去奈何桥畔寻你,你不在。
    说这话的时候,郁昶眉眼深沉、面色如常,分明与他往日没什么两样。
    可文玉却无端感到一阵阴冷的风拂面而过,叫她心头止不住发紧。
    郁昶这人,分明是十足的纯真心性,可其外表来看,仍是这样的气势骇人。
    真是数百年来,从不曾改。
    我在往生客栈左二我们常坐的桌前等你,你不回来。
    看着文玉百口莫辩的样子,郁昶心中却并不觉得快意,他并非逼问于她,只是难以抑制他的恐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