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色很深。
云江的街道安静得只剩风声。
寒襄星靠在阳台栏杆上,手机屏幕的光映在她脸上,显得她的眼睛格外亮。
那是一个无意间滑开的界面——邮箱的已读邮件,停留在他的名字上。
她看着那封简短的回信,心口有种轻微的刺痛。
屏幕暗下时,思绪仍在翻涌。
她突然想——
有些话,也许不该只存在信里。
她犹豫了很久。
最终,她点开通讯录。
那串号码,她从没删除。
指尖停顿几秒,轻轻按下。
?
电话那端响了两声。
一个熟悉的、低沉的声音传来。
“寒老师?”
那声音平静,却比她记忆里更温柔。
她一瞬间忘了呼吸。
“打扰你了吗?”
“没有,”他笑了一下,声音低得像从胸腔溢出,“刚刚在整理行李。”
“要走了?”她问。
“是。”
“明天?”
“早上七点的航班。”
她“嗯”了一声。
空气里忽然安静。
两人都没说话。
那种沉默并不尴尬,而是一种久违的熟悉。
仿佛十几年前,他们就曾这样并肩坐着,无声地看着同一场雨。
?
“其实,”他先开口,“我没想到你会打来。”
“我也没想到。”她轻声道,“只是——有些话,邮件里不太好写。”
“那就说吧。”
他语气平稳,可心跳却在胸口一下一下砸着。
“那篇论文。”她顿了顿,“你写的那句——‘真正的遗忘,是接受’——我想问,你真的相信吗?”
他沉默了几秒。
“曾经不信。”
“现在呢?”
“现在……我还在试着相信。”
她轻轻呼出一口气,嘴角浮出一点苦笑。
“我也一样。”
那一句“我也一样”,像是一次脆弱的投降。
?
风从阳台吹进来,吹乱她的发。
她没有去理,只是靠在栏杆上,手机贴在耳边。
“这些年,你过得好吗?”他问。
“挺好的。”
“工作呢?”
“忙,但稳定。”
“那……他呢?”
那两个字——“他”,几乎是在他极尽克制下说出来的。
她愣了半秒,轻轻笑:“你还是一样,问得直接。”
“抱歉。”
“没关系。”
她停顿了一下,声音变得很低:“他很好,只是……我们不一样。”
“哪里不一样?”
“他想要的生活很清晰,而我,好像越来越不确定。”
阮至深没说话。
那一刻,他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酸意——不是占有欲,而是一种悲凉的理解。
?
两人再次沉默。
电话那端传来他轻轻的呼吸声。
她忽然觉得,那呼吸,比言语更让人动摇。
“至深,”她第一次用名字叫他。
“嗯?”
“那时候你为什么不联系我?”
他笑了一下。
“我以为你不想。”
“你怎么知道?”
“因为你走的时候没回头。”
她的喉咙有点哽。
“我那时……不敢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
风吹动窗帘,屋子里的影子轻轻摇。
?
“你明天走,不回来了吗?”她问。
“暂时不。”
“那你还会回来吗?”
“要看——有没有人希望我回来。”
她愣了一下,轻声道:“别问这种问题。”
“为什么?”
“因为答案太明显。”
电话那头,他静了一下。
然后轻声笑:“那我就当这是答案。”
?
两人都笑了。
笑声很轻,却让夜色变得柔软。
“时间不早了。”她说。
“是啊。”
“早点睡吧。”
“你也是。”
他们都没有挂电话。
那种沉默延续着,像一条细线,温柔而牢固。
“襄星。”他低声叫她的名字。
“嗯?”
“谢谢你打来。”
她闭上眼:“谢谢你接。”
然后,她轻轻按下挂断键。
?
电话屏幕熄灭,房间重新陷入黑暗。
她靠在墙上,心跳还没平复。
她知道,那通电话不是结束,而是新的开始。
在另一端,阮至深也放下手机,长长地呼出一口气。
他望着窗外即将破晓的天色,心里第一次生出一种久违的感觉——
不是怀念,不是冲动,而是希望。
?
【第十章完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