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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4章
    “好啊,你在哪儿?”
    “资料室,不过这里不方便说话,我们到天台上去好了”
    “我知道了,我马上就过去”
    我坐着电梯来到了最高层,麻由子主动提出有话要说,这种事与其说是少见,不如说从未发生过,到底是什么重要的事呢?我猜想着各种可能。难不成她改变了心意,又愿意去美国了?想到这里,我突然心潮起伏,电梯的运作似乎异常缓慢。
    我从最高层的楼梯走上了天台,只见麻由子背对护栏而站,身穿淡蓝色短袖夹克衫,相同颜色的裙裤下伸出两条纤细的腿。她怎么不穿以前的那件白大褂了呢,我有些好奇。
    走近一看,发现麻由子似乎正对我怒目而视,我刚想张口问,你怎么啦,她却先开口了。
    “你为什么拒绝了?”
    语气像是在责备一样,她这句话足以让我意识到接下来她要跟我谈话的内容,同时我深感意外,为什么麻由子会知道呢?
    “今天早上,我去了一次vitec,是被人事课叫去的”
    “你?”我胸中涌起一种不祥的预感,就像清水里滴入了墨汁。
    “他们问我有没有兴趣去洛杉矶”
    “什么……”我顿时一阵耳鸣,“这怎么可能……,你明明今年刚进mac啊”
    “我也这么对他们说的,然后他们说这次是特例”
    “特例?”
    “赴美的一个名额已经决定了,但还需要一名辅佐那个人的助手。其实这个名额已经有了候选,只是他放弃了,他们这么告诉我。所以破例找我来谈了话”
    我一时说不出话来,脑袋里一下子涌现了各种事情,它们就像洗衣机里面的洗涤物一样打着转。辅佐的助手?我的角色只是智彦的助手吗?不,现在不是考虑这事儿的时候。
    “已经确定的那个人,应该是智彦吧,这样的话,那放弃名额的就是敦贺了……。我不相信,也不愿意相信,这难道是真的吗?”
    我右手捂着额头,走近了护栏。然而楼下的景色却完全没有映入眼里,‘我不相信,也不愿意相信’?对我而言,刚刚麻由子的话就是这些。
    “是我……”我呻吟似地说,“放弃的那个人就是我”
    “果然”麻由子在我身边摇头晃脑起来,“为什么?为什么要这样做……”
    “因为个人的理由”
    “但这可是百年一遇的机会啊”
    我两手紧紧抓着护栏的铁丝网,手指用尽全力,拼命忍住想叫喊的冲动。
    “是吗,原来是这样,我放弃了之后就找你谈话了……”胸口顿时一阵翻涌,“真是愚蠢啊,太可笑了,我到底在干什么呢”我试图笑出来,取笑一下滑稽可笑的自己。不过看起来可能只是脸部在丑陋地扭曲而已。
    “对了,敦贺君”麻由子说,“莫非,和那天我说的话有关系?我不打算跟他一起去那番话……”
    我低头不语,手指陷入了铁丝网里,但我没有松劲。
    “是这样吗?因为这个而放弃了机会?”她再次问道,这个问题让我无法回答。
    我低着头,把脑袋顶住铁丝网。
    “我想在你身边”我回答,“长此以往的话,或许能够获得你的芳心。可能早就蓄谋要从智彦那里横刀夺爱吧。虽然你说空间上的距离没有关系,可我不这么认为,而且最重要的是——”我深呼口气,“我不想离开你”
    “你居然……”
    “但这种龌龊的事却是想不得的,立刻就遭到惩罚了不是?我不去而换做了你,真是太戏剧性了”
    “只要拜托他们取消就好了,应该还来得及”
    “不可能了,而且,我也不想去了”我摇摇头,“这是自作自受”
    “别说这种傻话,这可是影响你一生的大事。但你竟然……为了我这样的人,连生活方式都改变,你不觉得太傻了吗?”
    “我只是在做真实的自己”
    “可是,这也做得太过分了……”
    意识到麻由子的声音在颤抖,我转头看了看她,她眼里的两行泪水,顺着脸颊流了下来。眼眶也红红的,双唇紧闭,仿佛在强忍悲伤,我立刻有点手足无措。
    “真伤脑筋啊,你别哭啦,没有什么值得难过的啊。只是我自说自话爱上了你,最后自食其果,仅此而已。你完全没必要当回事的”
    “但我不能视而不见啊”
    “真的没关系的”
    我抬起右手,慢慢伸向麻由子的左脸,她一动不动地用真挚的眼神望着我,眼里布满血丝。我立刻触碰到了她的脸颊,不过她依然没有动。我用大拇指为她擦去了眼睛下方的泪水,简直就像被电到一样,体内燃起一阵火辣辣的痛。整个身体都僵硬了,并变得滚烫起来。
    麻由子用左手握住我的手指,问道,“为什么,会是我?”
    “我也不知道”我回答。
    楼梯那边开始喧闹了起来,可能是到了午休时间。因为害怕有人上来,我们俩都松了手。
    “去美国的事什么时候需要答复?”我问。
    “他们说最晚明天”
    “是吗……你对智彦说了吗?”
    麻由子摇头,“还没呢”
    “还是尽早告诉他为妙,他一定会欣喜若狂的”我强作出快活的语气,“那回头见”说完,转身向楼梯口走去。刚巧碰到两个男人拿着高尔夫球杆走了上来,好像打算做挥杆练习。但愿这些家伙不会注意到麻由子的泪痕,我默默祈祷。
    带着这样的精神状态,下午继续在书桌前办公已经是不可能的了,我跟小山内以身体不适为由请了假,从某种意义上说,这并非是装病,我真的痛苦到了无法站立的地步。在洗手间的镜子前一站,发现自己灰头土脸的,顿时理解了小山内为何会立即批准自己休假。
    我很想喝酒,想让自己醉到不省人事,但我还是直接回到了家。一方面不知道白天开放的酒吧,主要是不想出现在大家面前,想尽早一个人呆着。
    房间里还有瓶喝到一半的芝华士威士忌,还有两只没有开封的野山鸡。把这些都灌到胃里的话,应该就会醉得失去意识了。可我只是往床上一躺,根本懒得动弹。非但没有喝酒的力气,做任何事都提不起劲。
    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,我却饭也不吃、觉也不睡,只是躺在床上痛苦的扭动着身子。是因为自己痛失了良机而后悔,还是因为彻底失去了麻由子而悲痛,我自己也弄不明白。脑子里甚至会想,死了倒省心了。
    就这样到了晚上,我慢慢地站起身,开始喝起带点热气的威士忌来。什么都不想吃,只是一味的灌着酒精。到了黎明时分,走往厕所的途中我在门口吐了一地,也只是一些黄色的胃液。而那种想吐也吐不出的苦涩,依然在我体内翻滚,连窗户里射进的太阳光此时也显得如此令人生厌。
    结果这天我也向mac请了假,实验也好报告也罢都无所谓了。
    过了晌午,电话铃响了。虽然设置到了最低,但铃声依然使我的头痛加剧。我像青虫一样扭曲着身体从床上爬了下来,抓起放在地上的电话子机,“喂,我是敦贺”发出的声音如同患了感冒的牛一样。
    停顿了一下后,“是我”传来了麻由子的声音。一瞬间,我忘记了头痛。
    “啊……”本打算说的话也想不起来了。
    “生病了吗?”
    “身体稍微有些不舒服,没什么大碍”
    “那就好”她像是犹豫了一会儿,继续说道,“刚才,我去了vitec公司”
    “嚯”
    顿时,各种杂念在我脑袋里打转,为什么要特地打电话给我?难道是最后通牒的意思?这时候智彦一定高兴得手舞足蹈了吧,一切都结束了——
    “我拒绝了”麻由子说。
    “嗯?……”
    脑袋一时处于真空状态。
    “什么拒绝了?”
    “就是放弃了啊,去美国的事”
    我手拿电话,语塞了。她也一言不发,听筒里只传来紊乱的呼吸声。
    “为什么啊?”我问她。
    “因为……我觉得我没理由去”她说。
    我本想继续追问原因,可是没问出口。
    双方又沉默了一会儿后,我问道,“智彦知道这事吗?”
    “不知道,他们问我赴美意向这事我都没告诉他”
    “这样没关系吗?”
    “没关系的”
    “是吗”我咽下一口唾沫,嘴里苦苦的,“这次的事情对智彦保密?”
    “是的”
    “我想跟你见面聊聊”
    麻由子犹豫之后,回答,“以后再说吧”
    我并未因此而沮丧,“我知道了,那以后说好了”
    “注意身体”
    “谢谢”
    我们挂上了电话。
    第二天,我去了mac。
    我此刻的心情依然无法平静,并由于魂不守舍而犯了好几次低级错误。别人和我说话也心不在焉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