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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0章
    严自得如常报备:“妈妈,今天我出门玩然后被人撞了,流了很多血,其实我很痛,手?臂痛大腿也痛,当然,没有骨折,就是太痛了些,我也想?过我是不?是应该去看医生,但我现在困了,准备上床睡觉。”
    妈妈没有扭头?,似乎严自得说?的所有话落在她耳朵里只留下最后一句。
    她说?:“睡吧。”
    严自得低头?笑?了一声?:“遵命呀妈妈。”
    但其实,妈妈。
    我的重点是很痛,痛得我好想?大叫,想?要流泪,想?要化掉自己所有的血肉。
    严自得没有大叫,没有流泪。
    相反他无比正常,他只是沉默上楼,沉默换洗,水流漫过伤口?,刺痛总是慢几拍才反应。
    似乎整个世界只有严自得对于疼痛后知后觉,应川曾说?他是那?种手?指掉了还非要看见残肢才会觉得痛的迟钝人。
    其实严自得没有觉得有什么?不?好,疼痛眼见为实才正确,若并非这样?,人类该忍受多少无法窥见的痛感?
    严自得忍耐疼痛,正如他现在被迫忍受着来自生活的奇袭——或许更准确一点,这是独发自于一人的。
    来自安有的奇袭。
    他将自己藏在被窝里,被子拉到头?顶,床变成一具蚕蛹将他包裹,只是蚕在其中等待化蝶,而严自得在其中祈祷白日永不?降临。
    伤口?与布料摩擦间带来刺痛,严自得索性最后一动不?动,闭着眼逼迫自己入睡。
    这次倒不?再做梦,没有严自乐没有陌生的光景,更没有安有。
    但严自得力气依旧没有蓄满,他没有下床,没有进?行规律,他只是静静躺在床上,窗帘没有拉开,房间照旧一片黑暗。
    时针转过几个圈,严自得在时间的年轮中醒了又睡睡了又醒,直到手?机屏幕亮起——
    上帝说?要有光,于是世界便有了光。
    在当代,原来手?机是上帝。
    严自得恍恍惚睁眼,他拿起手?机,时间显示此刻已经到了下午四点四十四分,应川说?过,这是一个天使数字。
    而发出消息的人正是应川。
    应川:哥你和小无是商量好了吗?今天都不?来学校,是不?是背着我出门玩了啊。
    应川:哈喽?为什么?不?理我,一个人上课好无聊呜呜呜呜呜,不?要抛弃我啊我才是你最好的朋友好吗。
    应川:我给?小无发短信他也不?理我,你们两个人到底在干什么??
    应川:……
    应川:严哥,你再不?回?我消息我放学就来你家了。
    眼见着消息还要再弹,严自得赶紧回?了条。
    严自得:在,没有和安有在一起。
    这下对面却没了消息,正当严自得意?欲继续躺下时,应川却直接打来了电话。
    “严哥!”
    严自得叹气,他认命地起身,一边拉开窗帘一边回?答。
    “说?。”
    天光晃眼,严自得眯了下眼睛。
    应川:“你今天怎么?没来学校啊?”
    “睡过头?了。”严自得轻描淡写。
    “那?少爷呢?”应川又问,“你知道小无为什么?没有来吗?”
    严自得扯扯嘴角,他想?自己怎么?可能会知道少爷的行踪。
    安有分明?如此琢磨不?透,所有人都存有规律,但偏偏到现在,严自得没有摸清属于安有的规律。
    “我不?知道。”
    “好吧,我给?他发短信他也没有回?复,小无看起来很爱学习哎,他竟然还会逃课?”
    严自得垂下眼睑:“…我哪里知道。”
    应川深深叹了一口?气:“行吧,你们一个两个都奇奇怪怪的,我还以为你们背着我出去玩了呢,既然不?是这样?那?我就放心啦,我继续回?去上课了,明?天见!”
    “好。”
    严自得挂断电话,应川的话仿佛还回?旋在耳际,他想?起昨天自己对安有撂下的重话,在清醒过后心中难免有些后悔。
    甚至他都有些自暴自弃地自厌,憎恨于自己总是将一段正常的关系弄得崩坏。
    刚开始也是,安有虎头?虎脑告白后就消失,现在又面临了相似的境地,严自得无由地有些不?安。
    像是恐惧毫无逻辑的别离,又像是恐惧某种不?愿面对的远离。
    当机立断,严自得选择出门,只是在去安有家路上又迂回?了一下,他先找了个歇脚地。
    孟岱瞪大眼:“不?儿?,你怎么?又来了?”
    孟一二也咬着披萨转身:“不?儿?儿?,你怎么?又来啦?”
    严自得面无表情:“我爱来就来。”
    孟岱看眼时钟:“还没放学呢,你怎么?出现了?”
    严自得:“这不?逃——”
    “严自得!”孟岱斩钉截铁,他捂住孟一二耳朵,“小孩子在呢,你别带坏小孩。”
    孟一二眨眼睛:“爸爸,自得哥哥说?的是他逃学了吗?”
    “没有,”严自得面不?改色说?瞎话,“我要说?的是逃命,刚刚走路上一个怪兽追着我抓,很吓人,我为了逃命才来你们这里。”
    谎言一气呵成,严自得半点都不?带喘,甚至连眼睛都不?眨,孟一二颠颠跑过来瞪着眼睛问是真的吗?严自得半阖着眼点头?。
    “真的。”
    “童叟无欺。”
    孟岱这才放心,毕竟让小孩相信世界上有怪兽这件事还算相当的童话,忽悠一下也就忘了,但让小孩知道原来世界上还有那?么?多人过着不?被承认的b面生活的话,保不?齐他们对其产生些什么?旁逸斜出的幻想?。
    工作日顾客不?算多,孟岱还有闲心和严自得闲聊。
    “所以来这里干嘛?”
    严自得将孟一二拉来充当自己的工具,他将脑袋搁在小孩脑袋上,伪装成最爱玩叠罗汉的孩子王。
    “想?孟一二了。”
    孟一二吐舌,他垫脚顶严自得:“好肉麻,我才不?信。”
    这几次都是把他直接丢给?粉毛哥哥,孟一二想?自己虽小,但也不?是瞎子好吗。
    孟岱更是不?信,他眯了眯眼,推测道:“和少爷有关吗?”
    严自得撇嘴,他不?想?承认,抗拒回?答下的行为就变成了折磨孟一二,他捏他脸颊又揉他脑袋,孟一二都要感觉自己是一团香喷喷的面团。
    他握住严自得的手?:“自得哥哥,不?要再惹我了。”
    严自得这才停下。
    他还是不?知道要怎么?说?,昨晚问了严自乐,但严自乐也没有告诉他答案。
    人和人之间就像一道拥有无数个解的方程,只是在严自得手?里,无论他怎么?努力计算都算不?到解的集合中。
    孟岱也没再追问,他换了个话题:“那?你伤口?怎样??还需要再涂一次药吗?”
    严自得在这个时候才后知后觉出来疼痛。
    “差不?多了。”
    孟岱非常能理解问题少年:“差不?多就是根本没好的意?思,孟一二,来,去帮爸爸把医疗箱拿来。”
    孟一二立马风一样?跑去取来医疗箱。
    孟岱叫严自得掀开袖子,瞧见伤口?后他眉头?猛得一拧,第一步自然还是先将孟一二推走,紧接着才问。
    “你昨晚碰水了啊?”
    “因为要洗澡。”
    “洗澡也可以避着点伤口?啊,”孟岱不?理解,“你们现在小孩一个个整天疯疯癫癫的,我真是不?理解。”
    问题小孩孟岱见得不?多,但样?本总归有一些,好比追求自由的少女,又好比现在这个追求疼痛的严自得。
    他再次上药,一边上还一边嘀咕着:“你那?么?恨自己吗?”
    严自得不?这么?认为,他经过思考后才否认:“没有。”
    他只是想?瞬间地离开,并非想?要持久地感受来自身体的疼痛。更准确来说?,严自得想?这并非是一种自恨,而是一种赎罪。
    只是他现在也没有太厘清自己究竟要对谁忏悔。
    也许是严自乐,也许是父母,也许是自己。
    似是生命中爆裂出来一个无底的洞,只有严自得困于其中,而他的亲人、朋友,全都位于洞穴边缘,应邀来观看属于他的赎罪。
    所有人在上,唯有严自得于其下。
    孟岱又说?:“那?你应该就失心疯了,这伤口?我看着都吓人。”
    话语总有点耳熟,严自得无可避免地想?起了安有。
    昨晚少爷最后的话还是无可避免印入他心底。
    他抿了抿嘴,还是试探地问道:“老板,那?你会疼吗?”
    “疼什么??”孟岱反应了一下,“哦你说?看你伤口?啊,我当然不?会痛呀,又不?是伤在我身上的,怎么?会疼呢?”
    没有获得想?要的答案,严自得垂下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