动漫里说:“我究竟是?什么?”
严自得说:“我究竟在干什么?”
动漫:“我哪里有生存的价值?”
严自得:“为什么我活了下来?”
“我一无所?有。”
“…我不?想?去懂。”
“……”
“叮”时钟转到九点?,发出咔哒一声。妈妈握着遥控器再次换了一个台,这回是?苦情剧,背景音里女主角声嘶力竭地哭嚎。爸爸站起身,从厨房里端出一盆坏掉的草莓,站在桌前开始咀嚼。
严自乐依旧沉默着,他端坐沙发中央,无悲无喜注视着所有一切。
严自得笑?了,他说:“严自乐,你过得真好啊,真嫉妒你,真讨厌你,真恶心你。”
他站起身,拍了拍身上?不?存在的灰,他给妈妈、爸爸、严自乐道晚安:“我困了,我要去睡觉了。”
严自得想?,就两天而?已,生活需要一些中断,正如对话需要一些迂回那样。
这两天他翘掉所?有社交,没有出门,整天整天将自己关在自己的房间里。有困意时他就睡觉,从早到晚,从一个梦境跌入另一个梦境。没有困意时他就睁开眼,盯着天花板,想?自己当时没听清的那句话究竟是?什么。
世界,我,空。
严自得刻意将它们分?的好散,世界是?幸福小镇之外的东西,看起来是?他没有抵达过的地方,空听起来更像是?什么佛教语录,四大皆空,这么看来也是?和自己无关的东西。
所?以安有当时说的那一句话不?重要,严自得告诉自己,不?需要再为此纠结。
现?在就很好,他会相信安有,熬过今晚,明天他们就又能见面。
到时候见面严自得想?自己一定要惩罚安有,告诉他我们之间不?要再说那么多似是?而?非的话,不?要再追求什么白痴的幸福,更不?要再说出我们分?开的话。
严自得想?到时候自己一定要多坦率自己的伤心,这对安有来说是?一个很好的计谋。
第二天他醒来,从早上?等到下午,手机里却没有跳出任何?与?安有相关的消息。
流逝的时间让严自得心焦,三点?一到,他果断放弃等待,开上?安有送自己的那辆电驴赶往安有家。
抵达安有家时三点?已经过半,但他家铁门依旧锁住,严自得从缝隙中眺望,院子里一一姐他们依旧神色如常进行着自己工作。
严自得叫了几?声,但没有人回应。
再细听下,别墅里还时不?时传来几?声欢声笑?语。
非常不?对劲,严自得又低头看了眼手机,安有依旧没有给他发来任何?消息。他心脏逐步缩紧,当机立断去往安有之前给他准备的那栋洋楼,那时安有有给过他一把钥匙。
严自得进入洋楼,从后方庭院的小道穿进安有家。他先经过花园,一一姐看见他,伸手很自然?给他打了招呼。
严自得问:“安有呢?”
一一姐笑?说:“少爷在他房间呢,你来的正好,他正准备出去和朋友玩来着。”
严自得这才放下心来,至少安有没有骗他,这看起来应该是?为他准备的惊喜。
他谢过一一姐,刚准备上?楼时却又被拉住,他听见一一姐问他:“哎,你等下上?去时叫少爷快一点?,他朋友刚刚都打来好几?个电话催他呢,全给我们接了。”
严自得:“你说什么?什么朋友?”
一一姐不?明所?以:“小张呀,就是?少爷之前学校里的朋友,他们还从小玩到大——哎哎哎,你慢点?,上?去记得叫少爷快一点?啊。”
严自得哪里还听得见她在说什么,当一一姐说出一个他从未听过的人时他大脑几?乎嗡得一声,紧接着,严自得身体先于思考行动,几?乎疯了那样跑上?楼。
安有的房门大敞着,他这会儿刚换好衣服,今天他特地换了一套王子风的衣服,楼下电话又开始急急催起来,他还没欣赏多久就匆匆迈出门,但刚出门,就不?知道撞到了什么东西。
安有捂住脑袋,很气愤:“谁呀!”
严自得呼吸急促,他伸手抓住安有:“安有。”
安有抬头看向?眼前这个人,他有些茫然?,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,但很快又恢复自然?,他亲昵挽着严自得的手叫:“自得哥哥,你怎么来了?”
严自得懵了,脑袋里轰然?炸响,他紧紧皱着眉,将安有的面庞扳正,逼着他面向?自己。
他很快地问:“你叫我什么?”
安有茫然?张着嘴:“自得哥哥呀,怎么了?我们之前不?是?一直都这么叫的吗?”
“干嘛,难道还想?要我叫你弟弟?你分?明比我大好吗?我今年才刚满十八,你比我大那么多哎。”
说着他表情越发不?悦,他挣脱严自得握住自己的手,往后退了半步,很警惕说:“你捏得我好痛,你是?怎么了?吃错药了吗?”
严自得也想?知道,这些话他都想?原封不?动复述给安有。
心跳声在此时巨大,心跳像是?霎时间分?裂出千万个,它们藏进严自得脑海、血管、喉咙,在每一个严自得需要用力呼吸的地方大力地狂跳。
咚咚、咚咚。
严自得感?觉脑袋要炸开,他竭力让自己冷静,也后退半步。
他终于认清这个事实:“你不?是?小无。”
对面的人露出惊诧神情,语气很坏:“什么啊,严自得,我是?安有啊,你是?不?是?疯掉了,我要叫爸爸给你看看脑子。”
语气、神态,包括说话的方式其实都很像安有,只是?他比严自得记忆里的安有更加跋扈、骄纵,看起来更像是?真正的少爷。
那安有呢?严自得死死盯着他,说:“安有呢?为什么是?你,安有呢?”
哪怕对方和安有有着同样的脸,如出一辙的神态,但严自得依旧能确定这根本不?是?安有。
“你疯掉了吧,”安有往后面退了又退,他冲着下面大叫,“妈妈!妈妈!你快点?上?来!这个人他好奇怪!”
这更不?对了。记忆里安有和许思琴很少有这么亲昵的时刻,他们之间没有那么自如,相比起许思琴,安有其实和安朔关系更好。
严自得想?自己真是?疯了,他低头看地板,又抬头看天花板,但这些平面依旧稳固,没有扭曲,没有崩裂,甚至连刚刚触碰到的安有体温也是?真实的。这一切都不?是?梦境。
许思琴急急忙忙赶来,她将安有抱在怀里,很紧张看向?严自得,像把他当成了一个精神病,她说:“你要干什么?”
严自得张了张嘴,一时之间他竟然?一个字都吐不?出来。安有抱着妈妈在她耳边小声诉苦,严自得捕捉到关键词,安有在说他疯子、奇怪,赶出去。
这怎么可能会是?小无?
身体里仿佛有一万只海豚跃出水面,严自得只觉得自己此时浑身发紧,血管发痛,最后他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,他不?知道该说什么,更不?知道自己该如何?理解此刻局面。
他跌跌撞撞离开别墅,一路上?不?断在念叨:“这是?假的,是?梦,我还没醒。”
但身体上?源源不?断传来的疼痛却又不?断提醒着他这并?非梦境。
此刻他浑身发痛,大脑失去一切判断能力。他走在路上?,却感?觉自己像是?走在水里,摇摇晃晃,他站不?稳,跌倒在地上?,肘部磨出红痕,严自得盯着伤口许久,他终于确定:
这一切不?是?梦境。
但这怎么会呢?小无说的是?两天,严自得很听话,难得听话等待他两天,他以为停顿能让他们更好地相处,怎么结果却变成安有消失?
这怎么会呢。
严自得控制不?了呼吸,胸膛、鼻腔像是?飞舞着千万只蝴蝶,他想?要大叫,想?要呕吐,想?要将这些恼人的瘙痒和痛苦全然?吐出。他想?呕出时间,他在想?,是?不?是?把这两天全部吐出来了,他们就会回到那个该死的雪天之前?
视线开始模糊,耳际逐渐空茫,严自得行走,跌倒,爬起,他抓住身边一切能看见的人去问:
“你知道安有吗?”
没有人回应他,也许是?这样,或许也是?到最后严自得根本听不?见任何?的声音,他只是?走着,跌倒,又爬起。
严自乐又出现?在他身边,沉默着,鬼一样。
严自得看了他一眼,说:“你怎么又来了。”
严自乐沉默着跟进,四足轻巧踏跃。
他不?说话,严自得也不?再说话,他不?知道自己该去哪里,更不?知道现?在究竟能怎么去做,他只是?向?前走。沿着不?久前安有带过他的路线那样前进。
他走过家门,往里看了一眼,他对严自乐说:“你不?进去看看?”
严自乐看他:“我死的时候什么样子你不?是?很清楚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