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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3章
    严自得当然?知道,他在几?百个日夜里都枕着严自乐的死相入睡,这是?他该得的罪。所?以他从不?祈求下雪,雪能洗涤一切罪恶,但只有他不?配赎罪。
    严自得说:“你真没意思。好恶心,好讨厌。”
    严自乐:“你在说你自己吗?”
    严自得扯扯嘴角:“你就是?看我笑?话来的?我活过十九了,过的这么惨,你满意了吗?”
    严自乐突然?顿住,他问严自得,眼睛黢黑:“我什么时候死的?”
    严自得说:“十五岁。”
    一个奇数位的年纪,严自乐在夏天死去,在严自得的眼前死去。
    “你知道的。”严自乐静静望着他,他身影逐步消融,“你早就意识到了不?是?吗?”
    又是?同样的话语,仿佛所?有影子同时开口,叠声着:
    你早就意识到了不?是?吗?
    “我究竟知道什么?!”严自得猛得扑向?严自乐,但他扑的依旧是?一场虚空。
    严自乐像烟一样消散,严自得试图伸手去抓。他握住一捧风,一团空气,一句似是?而?非的话,他攥拳,再张手,结果却空空如也。
    严自得想?自己果然?是?疯了。
    他站起身,失魂落魄,顺着肌肉记忆往前去走。他经过十三棵悬铃木,来到电玩城,蓬蓬头探出脑袋:
    “哈喽自得!好好学习,天天向?上?啊!”
    严自得没有回答,他径直走进电玩城内,来到那棵全息树下,几?个月过去了属于严自得的祝福依旧排行在第一,树叶模拟出沙沙作响的声音。
    严自得说:“吵死了。”
    他啪嗒一声拔掉电源。全息树一下便熄灭,只留下黑乎乎的面板。
    蓬蓬头在后面大叫:“严自得你干什么!”
    严自得看着她,说:“这些愿望都不?会成真。”
    他要让安有为自己许的一切愿望全都失效。这是?他给安有失信的惩罚。
    蓬蓬头吃惊看着他,问:“你怎么了?”
    一路走下来,严自得现?在已经很平静,身体除了生理上?的痛之外,其他情绪又再次隔开。
    他问蓬蓬头:“你认识安有吗?”
    蓬蓬头更吃惊:“我当然?知道,不?是?安家那个少爷吗?性格据说很跋扈来着。”
    严自得便知道了,她现?在记忆里的又不?再是?自己的小无。
    但他没有再询问,只是?笑?着说:“噢,那这个我不?认识,我要走了,下次再见。”
    严自得照旧沿着之前的路去走,他坐上?悬浮列车,在河堤边下车,婆婆站在旁边日复一日拉着人问流星什么时候到来。
    但这次严自得没有回答,他径直走下河堤,来到岸边,河水依旧静悄悄地流淌。
    严自得想?起旧世纪某位哲学家说:人不?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。这句话意思所?有人都知道,物质、分?子、时间,时时刻刻都在变动,又在从不?回头地前进,没有什么能停留在过往的坐标,除了记忆。
    而?严自得此时却依然?决定再次踏入这条河流。
    之前他是?为了寻死,祈祷河流能将自己的罪罚洗涤。
    现?在他却是?为了求活,祈祷河流能将他带回最初的时刻。
    当时安有就是?这么出现?的不?是?吗?
    时间会前进,物质会改变,但严自得想?,安有总不?会彻底弃自己于不?顾。
    于是?他伸腿,踩空,跌入水中,终于完成了迟到的自裁。
    河水灌入鼻腔,呼吸被掠夺,身体失去所?有的力气,他在不?断下沉、下沉。
    意识越发迷蒙,但严自得依旧努力睁开眼,透过摇曳的水光望向?水面,他等待,等待一抹粉色突破水面而?下。
    安有这次来的太慢,严自得感?觉视线逐步被黑暗吞没。他嗅到了死的气息,原来死亡仅此而?已。
    他不?抗拒、不?畏惧,更不?挣扎,任由死的阴影将自己吞没——
    不?对,不?该是?这样。
    “严自得,你就这么恨我吗?”
    耳边又模模糊糊响起安有的声音,严自得回想?起那时他看向?自己的眼神。
    不?对,他不?该这么做。
    严自得向?安有许诺过,自己不?会再去死。不?知是?从哪里来的力气,他奋力向?上?游去,哗啦探出水面,岸边婆婆正急得直跺脚,手里还拿了一根木棍。
    婆婆把木棍递过来:“同学,你怎么掉下去了?”
    严自得握住木棍,他翻滚上?岸,吐出好些水,最后瘫倒在地上?,几?乎力竭。
    安有没有来,严自得撑着力气环视一圈,依旧没有见到半点?粉色的痕迹。
    他赌失败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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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作者有话说:约了一章呕吐稿!等待出炉中,么么么,等待![可怜][可怜]忙了一天的牙师傅终于想起来放出来了——
    这几天再改改,忙飞了,生活!好可怕!生活是一场艰难的吞咽
    第59章 我心嗡鸣
    严自得?最后都不记得?自己是怎么?回的家。
    记忆太琐碎, 更无逻辑,在他后来的回忆里?甚至还出现了严良。
    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进,大脑眩晕。额头有上岸后撞在地面鼓起的包, 肘关节处破皮的伤口被?水泡得?发白。
    这是疼痛的滋味,不尖锐, 盖着一层泥那样, 钝痛。严自得?靠疼痛来让自己清醒。
    那时天红得?渗人,更是低垂, 似乎天地之间只留存一手掌的距离。
    严良就是在这个?时候出现,和严自乐不同,严自得?在当时是真的感觉自己触碰到了他的体温。
    严良伸出手轻轻地搀扶着他, 在很长的一段路途里?,他们一言不发。
    究竟走了多久,严自得?早已判断不清时间, 回忆里?所有画面都像是带上高温的滤镜,人物蒸发、扭曲,像张未显影的底片。
    严自得?走不动了, 就问?严良:“你怎么?下来了?”
    严良停下来,啊啊叫着, 严自得?很努力去辨别他的嘴型,他问?:“什么?诗?”
    严良从身后掏出一本被?撕毁的诗集, 他捧着碎片, 呜咽着,眼泪眨眼间掉下。
    什么?时候严良有了一本纸质的诗,严自得?觉得?奇怪,当下却无暇顾及太多,忍着眩晕安慰他:“不要再?哭了。”
    小孩的眼泪像是胶水, 严自得?试图给他擦掉,却越擦越黏,越擦越模糊,擦到最后,他竟然擦掉了严良的表情,擦掉他的五官,到最后面庞之下竟然出现的是另一张脸。
    这张脸实在是太熟悉。严自得?骇然,他惊得?后退一步,再?一眨眼,眼前哪里?还有什么?严良。
    一切似乎只是他的幻觉。
    那体温又怎么?解释,严自得?低下头,看向自己手指,指腹上分?明还残留着眼泪。
    刚刚究竟是谁在流泪?
    严自得?伸出手抹一把自己的面庞,他终于后知后觉发现,原来刚刚是自己在流泪。
    世界再?次开始轰鸣,不知哪里?的风开始哭嚎,天低得?快要将他碾进泥土。
    他跌跌撞撞往家的方?向跑去,打开门父母依旧维持着他离开家门时的姿态,电视机卡顿成一帧又一帧,声音断断续续。
    严自得?手在发抖,身上的水滴在地毯上,他声音漂浮不定。
    “我,我回来了。”严自得?说,他尽力想?让自己显得?平静,但不管怎样他声音都在颤抖。
    他努力维持着自己的规律,试图以这种方?式让自己生活回到正轨。
    “我应该没有睡好,大家都变得?好奇怪,我也?很奇怪,我像是要疯了,妈妈。”
    妈妈似乎根本没有听见。
    严自得?也?只是在说,他不需要谁在回复,他只是要倾吐,他叫着妈妈,更像是在喊叫一个?符号,一个?广义上的母亲。
    说话?间他快步上楼,像是要将所有的声音和恐惧全都抛在身后。严自得?砰一下关上房门,草草换过衣服后便将自己藏在被?窝之间,他紧闭双眼,不断告诉自己:
    睡觉,睡觉!
    只要睡一觉一切都会好了。
    安有会回来,世界会回到正常。
    只要睡一觉一切都会好了。
    但心脏在这时却像在无法抑制膨胀,现在不再?是他包裹着心,反而变成心包裹着他。他蜷缩在自己心脏里?,耳膜被?蛮力敲击。
    咚咚、咚咚。
    好吵,好想?逃,好想?睡去,好想?昏迷。
    咚咚、咚咚。
    严自得?猛得?睁开眼,天花板漩涡样的扭曲。他跑去严自乐的房间,从他抽屉里?掏出许多瓶他生病时曾吃的药,严自得?挑出几瓶止痛和安眠的,一股脑倒在手心,他就着水一口吞下。
    药片划过喉管的滋味并不好受,但严自得?惯会忍受。疼痛是好忍耐的,睡个?觉伤口就会结痂;痛苦更是好忍受的,就跟他吞下小堆的药片一样,只要熬过前期就好,后面自然会麻木存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