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的?夫人被家里教?得太规矩了,放在寻常汉子家中,那是顶好的?,主母端庄淑丽,雍容大气,掌一府内院,美妾姨娘陪伴在身侧取乐。
可他不是,他不知?道,他如果没遇到?何生和彦博远,是不是就会如这世间最寻常的?汉子一般,三妻四妾,但?就是遇上了这么两位奇人,不爱群芳,爱一枝独秀,他便也想要一人,白首不相离。
相伴一生的?妻子是家族所选,他无法左右,但?如何与夫人携手共进一生,是他能选的?,他不想临老留下遗憾,他也不想他的?夫人,被后?院困锁一生,抑郁不展颜。
向文柏来得早,去得晚,宴席散后?单独留下,和彦博远久违地借着月色品酒。
彦博远牛皮糖一般,见缝插针粘在云渝身上,这还是数月来头一回没继续黏着,反倒和个糙老汉子一块喝酒。
向文柏打趣他:“我是因?为和夫人吵架了,来借酒浇愁,今日你孩子满月,你不去陪夫郎孩子,和我在这喝酒算什么,我可不以为你这么好心,特意陪我。”
他就是想刺刺彦博远,不想,彦博远满脸沉重地放下酒杯,欲言又止,一脸拧巴。
“怎么,你也吵架了?”向文柏倏地精神,软塌下去的?腰板,突地挺直,耳朵高高竖起,彦博远果然不对劲。
白日的?那点违和感,再次涌上脑海。
不应该啊,他和夫郎黏糊到?就跟连体的?一样?,向文柏是不怀疑他对夫郎的?忠诚度,但?除了夫郎的?事儿,彦博远的?脸色,又不会如此沉重,跟菜缸子一样?。
“前些日子,地方官员递折子上来,关?于水利的?方面有些存疑,我便揽了活,要去当?地巡查审核一二,攒点功绩回来好再动动,事情是朝政要事,但?我没和夫郎说。”
向文柏还以为什么呢,嘁了一声,脊背重新软回去,无所谓道:“这有什么,你回头和他说一声就是,正事要紧,你又不是去招狗逗猫的?,再说了,我领了去泉宁国出使的?职,不也没和夫人说。”
彦博远挑眉,向文柏说到?后?面,面色沉重,在彦博远凝重的?目光下,声音越说越低,慢慢地,脊背重新挺了起来。
嘶,好像不对劲。
向文柏冷汗下来了。
在彦博远一脸同情的?目光下,惊疑不定。
两人俱是一颤。
心慌,也不知?道先同情对方,还是先同情同情自?己?。
月光洒落到?桌上的?酒杯,仿佛在嘲笑这两个可怜虫。
第101章
云修拦截泉宁国打入醴国的先锋队, 战报八百里加急传回京都,边疆冲突不断,泉宁国能力不济, 正面刚,刚不过, 才暗戳戳搞事, 被?抓住由头打回去, 只有抱头鼠窜的份。
云修这个名字, 也?同战报一起, 摆在了?文武百官的面前。
泉宁仗着在醴国有内应,知道泰景帝身中剧毒时日不多, 皇子要造老子的反, 皇室忙于夺嫡,内政疲软,趁他病要他命,泉宁的皇帝认为, 这便是?个开疆扩土的好机会,玩偷袭,深入敌后,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, 晃一枪, 探探底子, 然后大军压境。
那一枪子直插腹地,由于地形问题, 他们如果成?功,确实会让醴国狠狠吃一亏,奈何出师未捷身先死, 前锋军被?云修给端了?。
当日,云修撞上的只是?一个小队,顺藤摸瓜把所?有派入的异族都逮住了?。
朝堂上卷起惊涛骇浪,异族狼子野心?昭然若揭,前有异族细作?插入谋逆案,意图引起内忧进而造成?外患。
泉宁,一个只敢躲在后面使阴暗手段的小国,国土面积和综合国力都低于醴国,只能龟缩在瘴气满山的蛮荒地带,醴国压根没把他放在眼里,可就是?这么一个门口的蚂蚁窝,生了?吞象的野心?。
泰景帝勃然大怒,本就不好的病体雪上加霜,打是?一定要打的,但如何打,又是?一通村头吵架。
皇帝捂着心?口问太?子,太?子现在监国,皇帝不朝时,她便坐在龙椅之下另一个雕有四爪金龙的小龙椅上。
泰景帝到来时,她站起身要退回百官之中,皇帝摆手免了?她的礼,让她继续坐着上朝。
北有章国,西?有启国,南有朱周,东面的海路要维持,要护航剿匪,泉宁在醴国眼里是?小国,但在周遭几个依附他的小国来看,也?是?庞然大物了?,这么一打,难保不会让他们齐心?。
几个大国之间虎视眈眈,皆有一统天下之念,此刻一动,还要提防其余几国,国库好不易攒起的一点家?底,得精打细算,扣着算账。
给泉宁吃点苦头,重点稳住的是?隔壁的章国,章国是?强敌,毗邻宛州和常山府。
而宛州,正是?闻家?军所?在。
太?子主战,但也?知道要速战速决,不能拖延太?久。
其余各国都看着,若是?彻底开打,别国来掺和一脚,醴国胜负难料,求稳,但也?不能被?人欺负到头上了?,还给他们好脸色。
便有官员提议,将弓山泉送回去,泉宁的皇帝年老昏庸,弓山泉的母妃在他离开后成?了?宠妃,外戚强力。
“异族不是?想让我国内忧外患么,那我们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,将能直接参与夺嫡的皇子送回去,让他们也?尝尝什?么叫内忧外患。”
说话?的是?一个武官,话?糙大喇喇地直白说出,泰景帝一哽,这内患点安王呢。
武官不明?所?以,无辜地看着冲他挤眼色的同僚。
太?子接上话?,转移了?皇帝的注意力。
泉宁早晚要打,现在一下子吃不下,那就先让他们病怏怏,等到想吃的时候再去吃,到了?那时候既好吃又好消化。
连吵了?许多天,最后拟定把弓山泉拉出去动摇一下对面军心?,先打一波,再派使臣出使其余几国稳住他们别让他们出手掺和,押送弓山泉这个人质让泉宁赔款赎人的任务也?一并落在了?使臣的头上。
礼部总管出使事宜,正使由礼部郎中们担任,另外的人选从翰林中挑。
萧家?倒台,朝廷里空出不少位置,地方上也?腾出了?许多,人手不够,庶吉馆的散馆考试就往前提了?,向文柏成?功考入翰林院,和他同届的彦博远,升官速度遥遥领先,何生在地方上政绩斐然,他心?怀抱负,便也?想做出点实绩,于是?递了?折子自请出使泉宁。
要说安全程度,去泉宁国出使的使臣最危险,两国已经开战,他们拿个被?皇室抛到异国的皇子去谈判,谁知道对面会不会把他们杀了?,直接全面开战。
高风险往往预示着高回报,向文柏想搏一搏。
至于彦博远那事儿则简单很多,出去外放一下回来再升升。
他们都没和家?里人商量,直接递的折子。
两人一脸菜色,互相?递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,各回各家?,向文柏带着王柔儿离去。
适才他进门,就发现神色不对,云渝疑惑地看向他,想知道他葫芦里卖什?么药。
彦博远内心?忐忑,对上夫郎直白的视线,觉得他面色苍白,仔细看去,又抓不住一点虚弱的影子,便又暗自得意,瞧他把夫郎养得多好,面色红润有光泽,珠圆玉润有福气。
刚出月子,就得知夫君要被?外派,留他在家?独守空房,和崽子一起,两人守一间空落落的大屋子。
彦博远想到接下来的话?,会对他造成多大的打击就不忍,暗暗悔恨自己没提前和人商量,独自决定,抱着忐忑的心?,彦博远小心?翼翼和云渝说了要被外派的事儿。
“要出京巡查,日子不久,两个月就能回来,去看看具体的工程进度,审查一下账目,朝廷里人员变动大,我出去弄点政绩,回来就能升官,兴源府的大型水利工程,户部没银子弄不出,但小项目还能做做,一点点磨,早晚啃下兴源府这块硬骨头,到时也?能弄出个水乡鱼米的大粮仓。”
彦博远老实说,还是?想升官,先斩后奏是?他的不是?,希望夫郎能谅解。
没有想象中的大场面,云渝怀中抱着奶娃娃,面不改色:“好呀,我让青哥儿帮你收拾包袱,你在外注意安全。”
彦博远:“?!”
!!!
夫郎连包袱都不帮他收拾了?!
彦博远大惊失色,问他是?不是?厌烦他了?,听到夫君要远行,连一点不舍都没有,他不问还好,一问更?扎心?。
“你太?缠我了?,出去也?好,让我也?松快松快。”
彦博远问他怎么松快,云渝闭口不谈,眼神飘忽不定,转移话?题:“嘘,平安要睡觉了?。”
小奶娃娃眼睛溜圆黑润,被?自家?姆父的大手盖住,不睡也?得睡。
彦博远觉得自己头上有马在跑,当下不要脸了?,酸味儿从骨头缝里溢出来,指责负心?郎君,云渝被?缠得没法?,这才说了?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