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既然这样,那就让你请我喝一杯。”武史坐了下来,他根本不打算自己付咖啡钱,“真世,那妳呢?”
“那我也要一杯。”
“四杯咖啡。”柿谷对著老闆竖起四根手指。
前田一脸严肃的表情打开笔电,他可能看到柿谷被武史牵著鼻子走感到很不高兴。
“请问找我有什麽事?”武史问。
“是。”柿谷坐直了身体,瞥了老闆一眼。老闆背对著这裡,正在磨咖啡豆。因为离这裡有点远,除非大声说话,否则应该听不到。
“昨天晚上听真世小姐说,神尾英一先生有关金钱方面的事都会和你讨论,请问是这样吗?”柿谷压低声音问。
“原来是这件事。虽然没有很频繁,但偶尔会和我讨论。因为我哥哥不太瞭解这方面的事,以前经常听信银行行员的话,买一些莫名其妙的金融商品。虽然我不太瞭解详细的情况,但他可能亏了不少钱。我大嫂在生前曾经说,因为我哥哥人太好,只要稍微有点交情的银行行员拜託,他就无法拒绝,我大嫂看在一旁,就忍不住著急。但我哥哥似乎觉得不能一直这样下去,所以就来找我讨论。”武史说得有模有样,真世明知道他在吹牛皮,也忍不住觉得会不会真的就是这样。
武史继续说了下去。
“但我并不是很精通理财,只是比哥哥的社会经验更丰富些,所以他才会来找我。说白了,就是我比较不容易受骗上当。”
这是事实。因为他在骗术方面可是职业等级。
“他最近有没有和你讨论这方面的事?”
“最近好像没有。我刚才也说了,我哥哥对理财完全没有兴趣,他向来觉得钱要靠劳力去赚取,很像是老师会有的想法。他经常说,虽然有人在退休之后,因为没有收入而感到不安,所以想靠投资增加财产,但外行人随便乱投资,就会偷鸡不成蚀把米。哥哥不需要养别人,可能觉得只要不乱花钱,靠存款和年金也可以过日子。”
虽然不知道武史说的是真是假,但这番话听起来很有真实性。英一的确属于这种个性谨慎的人。
“所以他这一阵子完全没有和你讨论钱的事吗?”
“没有听他提起,只有一个月前,他打电话和我提到家裡修补工程的事……啊,对了……”武史说到这裡,很不自然地停顿了一下,然后看著半空,似乎在想什麽。
“什麽事?怎麽了?”
“不,我只是想到一件事,但和我哥哥的财产无关,你别放在心上。”
“请问是什麽事?如果不介意的话,是否可以告诉我们?”柿谷追问道。
“我是不介意,只是我认为应该和案情无关,你们听了也没用。”
“完全没问题,请你说来听听。”
“虽然你这麽说,”武史有点难以启齿,显然在故弄玄虚。
这时,咖啡送了上来。老闆小心翼翼地把放在茶托上的四杯咖啡放在每个人面前,咖啡的香气让人在喝之前就充满期待。真世拿起牛奶杯,倒了一些牛奶。
“真是乱来,这裡的咖啡有口皆碑,怎麽会有人马上加牛奶?首先要享受黑咖啡啊。”武史把咖啡杯举到鼻尖,微微闭上眼睛,做出嗅闻的动作。“嗯,香气太讚了。”他接著喝了一口,缓缓吞了下去,似乎在细细品嚐,“适度的酸味和香醇残留在舌尖,感觉是以哥伦比亚咖啡豆为主。老闆,我说得对吗?”
“完成正确,因为买到了不错的咖啡豆,所以我就稍微调制了一下。”白髮老闆心满意足地回答。
“豆子也磨得很好,有适度的涩味。”
“过奖了。”
“对了,这裡可以抽菸吗?没想到有这麽古色古香的菸灰缸。”武史指著放在桌角的玻璃菸灰缸问。
“可以,请便。”
“太好了。”武史说完,从内侧口袋裡拿出菸盒,然后又将手伸进另一个口袋,但手停了下来,看著两名刑警。
“不好意思,忘了问两位。你们呢?我可以抽菸吗?如果你们不喜欢二手菸或是菸味,我可以忍耐。”
“不,没问题,不必客气。”柿谷说。
“是吗?不好意思啊,因为喝到好的咖啡,就会想要来支菸。”
武史把手从口袋裡拿了出来,手上拿了一个煤油打火机。
真世费了好大的劲,才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。虽然很久没有见到武史了,但这次见面至今,从来没有看他抽过菸,还是因为“丸美屋”和殡仪馆都全面禁菸,所以他只是没有机会抽菸?
武史把从菸盒裡拿出来的香菸叼在嘴上,以熟练的动作用打火机点火,但打火机只是冒著火星,点不著火。在重複了两、三次之后,他咂著嘴,把打火机放在桌上。
“没想到煤油用完了,这一阵子都忘了补充。一直提醒自己要记得去买,但每次都忘记。昨天早上去家裡拿遗忘的东西时,想到家裡可能还有库存,于是就找了一下,结果没找到。”
武史站了起来,走向吧檯。
“老闆,这裡有火柴吗?”
“有。”老闆说完,从吧檯底下拿出了什麽东西。
“谢谢。”武史道谢后走了回来,手上拿著纸火柴。
“真怀念啊,现在大部分店家都不再制作这种印了店名的纸火柴。”
武史撕下一根纸火柴后点了火,靠近叼在嘴上的菸。香菸的前端烧了起来,他甩了甩火柴熄了火,把灰烬丢进玻璃菸灰缸内。
“原来你抽菸。”柿谷问。
“看时间和场合,只有很想抽的时候才会抽。请不要把我和那些其实并没有很想抽,但只是基于习惯点菸,没有细细品嚐,就吐出一大堆有害烟雾的人混为一谈。”
“你平时都用这个煤油打火机吗?”柿谷看著放在桌上的打火机问。
“对,虽然是便宜货,但是我以前在美国时买的纪念品。”
“你刚才说,想到家裡可能还有库存,是你之前买的吗?”
“不,是我哥哥的。我记得以前曾经看到书架下方有好几罐。”
柿谷露出意外的表情看著真世,然后再度看向武史。
“真世小姐说,英一先生多年前就已经戒菸了。”
“表面上是这样,他也的确不会在别人面前抽菸,但有时候会来一支放鬆心情。我曾经亲眼看过好几次。”
“现在仍然使用打火机吗?”
“你是问煤油打火机吗?”
“对。”
“我记得他之前有好几个,最近就不知道了。家裡的煤油罐不见了,所以他最近可能没用了。”武史喝著咖啡,抽著菸,喷云吐雾,心满意足地连续点了好几次头。“这种感觉真不错,这才是真正在咖啡店放鬆的感觉。”
前田在柿谷耳边小声说著什麽。柿谷瞥了一眼笔电的萤幕,轻轻点了点头,再度将视线移回武史身上。
“呃,关于刚才那个问题的后续……”
“后续?刚才在说什麽?”
“就是关于和你讨论钱的事,英一先生似乎向你提到什麽。”
“喔。”武史吐著烟,点了点头,“原来是这件事,但我刚才不是说了吗?这件事和我哥哥本身无关,也不是需要特地在这裡谈论的内容,更何况关係到别人的隐私,所以哥哥要我不要告诉别人。”
“不,但是,”柿谷双手撑著桌子,探出身体,“这件事可能和案情有关,我们可以向你保证,绝对不会说出去。可以请你透露一下英一先生对你说了什麽吗?只要大致的内容就好。”
“即使你这麽说,”武史皱著眉头,“如果我说出那个人的名字,你们一定会去找对方问清楚,不是吗?对方不就知道是我说的吗?”
“我们会妥善处理这个问题,绝对不会给你添麻烦,这件事交给我们就好。”
柿谷热切地说,前田也低头拜託。
武史夹著菸,看著斜上方。维持这个姿势片刻后,不慌不忙地把香菸在菸灰缸中捺熄了。
“既然这样,你看这个方法行不行。我不想主动说这件事,但我可以用yes或no的方式回答你的问题。”
柿谷露出不知所措的表情,“yes或no……吗?”
“对,你觉得如何?”
前田默默敲打著笔电的键盘,柿谷瞥了萤幕一眼。前田应该在萤幕上打了他的意见,也就是搜查一课的意见。
柿谷看向武史说:
“但这样不知道该从何问起,你至少要先告诉我,是关于哪一方面的事。”
武史抱著手臂,低吟了一声后,简短地说了几个字。
“关于继承。”
“啊?”
“我说关于继承。有人去世了,家属继承了财产。就是关于这件事。好了,我不会再多说一个字了。”
真世忍不住看著武史的脸。他到底在说谁的事?
前田再度敲打键盘。柿谷瞥了一眼笔电的萤幕。
“去世的人叫什麽名字?”